第十二章

发生在百创制药办公区的冲突,余之遇也算全程参与,还是伤者之一,做笔录的时间相对较长。而她出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也明确表示,不需要谁道歉,也无意追谁的责,更没通知许东律。

等她签完字走出笔录室时,百创制药的副总已经过来了,他代表百创保证,作为供应商与媒体冲突的根源,百创愿意承担一切后果,包括受伤记者的医药费,以及立即制定供应商还款排期。

此前余之遇还在想,但凡供应商理智些,都不该和媒体正面冲突,正如他们所言,媒体是可以帮助他们反应问题的。通常情况下,他们其实该向媒体示弱示好。不过现在看来,把事情闹到派出所,逼得百创不得不立即派领导出面解决,也算是个简单粗暴的办法。

不过,排期归排期,能否如期还款,还是未知数。供应商有了被拖款的经验,并不好糊弄,他们拒不接受什么排期,坚决要求百创立即还款,声称不见汇款凭证就待在派出所不走了。

别说百创资金出现缺口一时还不出款,否则此前也不至于领导连面都不敢露。单单是还款的数额,也是需要双方对账确认的,不可能供应商说是多少,百创便支付多少。

百创的副总之所以如此痛快,一来就说愿意承担后果,只是希望供应商与记者尽快达成和解,以防事态扩大。毕竟,多家媒体卷入其中,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造成多坏的影响,百创不会想不到。

而供应商与百创之间的问题属于经济纠纷,归法院管辖,派出所一般不管,面对这种“请佛容易送佛难”的僵局,民警只能居中劝解。

供应商却油盐不进,更在听说记者那边似是无意追责后,其中一人反咬一口,声称被记者打了。

此次涉事的供应商男性居多,记者则洽洽相反,除了一个瘦高的男孩,全是女孩。他们居然好意思说要追究一群姑娘?明显是故意拖延,借此给百创施压。

有人喊冤,民警就不能不管。尤其那个反咬一口的家伙在被带来派出所时,脸和衣服上确实也沾了血迹,样子挺唬人。

一听供应商把责任推到记者身上,根据对穿着打扮的描述又把矛头指向了余之遇,叶上珠瞬间火起:“我看看是谁这么怂被我们组长打了,我带他验伤!真验出个好歹的,医药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我来赔。”

肖子校则冷静地建议:“调监控吧。”他说着瞥了眼供应商所在的房间:“谁先动的手,又是谁致使谁受的伤,一目了然。”

余之遇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也只能这样了,马上有民警回广安大厦调取监控。

等待的时间里,叶上珠和静然被沈星火带去了一边,余之遇则催了两次,肖子校也没要走的意思。

深怕他又说出些莫名其妙的话,余之遇只好迂回了下:“你出来这么久,不会影响工作吧?”

“除了上课,我的工作灵活性大。”肖子校坐在长椅上,慢条斯理地说:“不忙的时候比较随机,忙起来连续几天住在实验验里,或者几个月待在山沟里,也属常态。”

这和印象中教授与医生的工作状态出入很大。余之遇的注意力被转移,略显好奇地问:“采药课要上几个月?”

肖子校偏头看她一眼,似是意外她还记得这个话题:“对学生而言,正常课时是一周。但因整个中药学专业是分批分期去基地,对我而言,教学计划通常是一个月。”

毕竟是去野外,出于对学生安全的考虑,不能像在校内阶梯教室那样上大课,分批分期为的是便于管理。不用他多做解释,余之遇也猜到几分。

“其它时间留在当时做道地药材研究,成因分析,自然因素观察这些,为后续的人工栽培,生物学鉴定与评价提供基础依据。”话至此,肖子校问:“对道地药材不陌生吧?”

在中医大苦读了两天医书的余之遇有一说一:“了解点皮毛。”

面对余记者真诚的谦虚,肖教授居然说:“对你而言,够了。”

余之遇被气笑了,她不客气地回怼:“嘴巴这么毒,喝农药长大的吧。”

至此终于不微妙他了。先前听他说不介意和她传绯闻,她一路都没理他,一副视他为专车司机的姿态,没在下车时甩他一百块,再给个差评,估计是看在他为她正骨的面子上。

还挺知恩图报的。

肖子校半点不恼,眼底更浮现笑意:“闻着草药味长大倒是真的。”

……

民警调取监控费了些时间,他们按程序先看了一遍后,集体沉默。

余之遇因肖子校陪在这,等得急了,见有民警从办公室出来,她迎上去问:“这下可以证明他那一脸血与我无关了吧?估计他是上火引起的流鼻血,春天不就爱上火嘛……”

肖子校见民警脸色不太对,问:“监控有什么问题?”

民警神色复杂地看了余之遇几眼,确认肖子校的身份:“你是她……”

肖子校一脸坦然地答:“家属。”

余之遇:“……”小朋友我有很多问号。

没错,别家记者的领导都来了,我和叶上珠看似是孤军作战。但我不就是她领导吗?你可以说是我领导啊,为啥是……家属?什么性质的家属?从哪论的?

可当着民警的面,又不能反驳。余之遇只能深呼吸,自我平复。

民警见状理所当然地认定他们是对小夫妻,轻咳了声,说:“家属跟我进来看一下吧。”

监控看到一半,肖子校已经明白民警方才看余之遇时的欲言又止是什么意思了,他曲指蹭了蹭鼻尖,掩了掩唇边的笑意。

民警觉得他的反应挺真实,终于也憋不住乐了:“你那媳妇儿看着柔柔弱弱的,实战经验是真丰富,除了被拉扯那一下,倒是一点亏没吃。”说着指了指电脑屏幕上定格的监控画面:“这架势,还挺凶。”

在肖子校眼中,却是奶凶奶凶的。

他脑海里回放余之遇从背后踢人家腿窝,致使一个有点壮的大男人险些膝盖触地跪倒的画面,眼底的笑意已然藏不住。

却不忘替余之遇开脱:“见笑了。她一个女孩子,力量不足,自然只能挑人薄弱处下手。”

这个时候说力量不足了?您也太双标了吧?饶是民警经手了大大小小无数案子,见过形形色色奇葩的人,依然觉得眼界大开。

原来,余之遇所谓的拉偏架是——趁人不备从背后下黑手。监控视频里,她不是从后面踢人家腿窝,就是踹人家屁股,要不就用脚绊人家,还有一次突然从斜刺里出来,反手勾住人家胳膊往后拽,对方一时不防,没推到面前的记者不说,还在余之遇收手时,鼻梁被她手肘硬生生磕到……整个人差点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