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第3/4页)

导演:“没有克制的关系,就是野蛮的,哪怕是最浓的血缘亲情,也会崩盘。”

柏天衡被催着、被要求,他在现场和其他演员磨状态,自己陷在陶雨的情绪里,一遍遍演,一条条拍。

很多时候,柏天衡不是柏天衡,他就是陶雨。

居家谢在旁边看了都怕出问题,可拍戏的东西他根本管不了,柏天衡也不会听他的,只能让江湛无论如何多陪陪。

江湛陪了。

每天一起上工,一起收工。

柏天衡拍戏,他就在旁边看着,柏天衡有时候会陷在陶雨的情绪里一个人胡乱地到处走,他就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

柏天衡有时候会想喘口气,江湛看出来,就把手伸过去,让他牵一会儿。两人就牵着手在剧组,一个看剧本,一个看金融专业书。

才五月份,大夜戏的时候,室外还是很凉,柏天衡拍戏穿得单薄,江湛会给他温点汤汤水水的带上。

非常压抑的时候,柏天衡陷在状态里,会很想干呕,江湛就把人带回房车,休息一下,亲一亲。

柏天衡长时间不出戏,心理状态越压抑,越会想亲近,他在剧组没有避讳地要牵手,江湛就让他牵。

牵到后来,在剧里饰演谢归南、和陶雨有一段隐晦的感情线的年轻男演员,看到江湛就要撤。

江湛还揶揄道:“你看看,我就说我来监工的,效果出来了吧。”

柏天衡一手捏着他的手腕,一手剧本背台词,哼道:“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管得严。”

江湛站在旁边,侧着身,也在看书,淡定地回:“对,我就是管得严。”

五月中旬,江湛快离组的时候,柏天衡和导演在拍摄现场发生了争论。

起因是导演和编剧一起改了剧情,增加了母亲要挟逼迫陶雨,要陶雨去“治病”,在精神病院“治病”的这段。

导演认为:这个剧情后,陶雨会陷入深刻的憎恶中,是母子关系彻底崩盘的重要阶段。

柏天衡没有认为什么,他只是不能理解这个憎恶。

在他看来,陶雨已经陷入了即将失去母亲的恐惧难过、甚至慌乱中,“治病”虽然让陶雨觉得排斥,但不至于对母亲产生憎恶的情绪。

导演讲得直接,很难听:“他在那一刻,就是巴不得他妈赶紧去死的。”

柏天衡斩钉截铁:“不合理。”

柏天衡觉得不合理,演的状态自然不对,导演巴拉巴拉又是一通说,柏天衡依旧不认可。

导演怒道:“你是没有尝试过,不知道真正的电流扎在身上多疼是吧?”

柏天衡:“陶雨在这之前遭受的,远胜过这些,我能理解经历‘治病’对陶雨来说又是一次折磨,但他母亲这个时候快死了,在我理解上,他会更加难过、麻木,但不会痛苦到想让他母亲直接去死。”

导演:“啊!柏天衡你怎么这么倔?你前面都拍得那么好,现在要给我搞僵在这里吗?”

……

从头到尾,江湛都站在不远处。

这次争论的后果是,柏天衡卡戏,连卡三天。

卡得整个剧组的拍摄进度停滞不前,卡得其他演员的拍摄日程都跟着延后。

居家谢在剧组各种赔礼道歉请吃请喝,好声好气地去哄导演,又好声好气地回来哄柏天衡:“老板,求你了,听导演的,可以吗?!”

又看看不远处在逛新内景的江湛,低声道:“江湛再有几天就走了,你就让他安安心心地离组,不行吗。”

后来是导演妥协,觉得自己整个拍摄给柏天衡的压力太大了,导戏方式也过于强势,不如换个轻松点的办法,让柏天衡消化增加的剧情——

他托人,找了个经历过这种“治疗”的gay。

人家经历过的,有切实的心路历程,总比他空口解释要来得有说服力。

柏天衡同意了,等于也退了一步。

结果那人放了他们鸽子,中途变卦,不来了,说那些悲惨经历,不想拿出来再说一次再痛苦一次,收钱也不行。

柏天衡和导演特意空出半天赴约,这下只能无功而返。

柏天衡难得在这天提前回了住处。

江湛还在拼模型,边拼边看综艺,听到玄关的声音,扭过头,还奇怪:“这么早结束?”

柏天衡:“那人没来。”

江湛“哦”了一声,回过头,想着什么。

柏天衡想到江湛过两天就要走了,陪他的这段时间全在剧里,都没出去玩儿过,今天难得回来早,便提议道:“要不要出去逛逛?”

江湛把手里的一个零件按上航母,拼好。

手机视频里,几个艺人夸张的大笑,对比起来,江湛的声音显得格外冷静。

“所谓的同性恋是病,可以进行精神治疗,全世界的这种诊所、精神病院,应该都大同小异。”

柏天衡走向沙发的脚步顿住,他看着江湛。

江湛没有抬头,边拼模型边道:“治疗的过程,一般都是从弱到强,不会上来就用电流。他们会先安抚你,和你聊天,让你相信他们,获得你的信任,让你觉得呆的这个陌生的地方是安全的,可靠的。”

“然后,他们会给你看各种男人的照片,观察你的反应,猜测你的审美喜好。”

“如果被猜中了,他们会开始给你洗脑,一遍遍告诉你,同性是可耻的、不被主流接受的,如果你有宗教信仰,还会告诉你,同性是肮脏的、要下地狱的。”

“你反驳,他们会和你争论,呵斥你否定你,用言语羞辱你,羞辱你的性向,你的意志力在这个过程中会被慢慢摧毁。”

“他们还会给你闻难闻的气味,一边给你看男性的照片一边让你闻,闻到吐,产生生理厌恶。”

“然后才会是电流,无论多少伏,都会疼……”

江湛知道自己没忘掉。

就像他永远不会忘掉温哥华的冬天都多潮湿。

他只是没想到,回忆起来,细节还是那么清晰。

清晰到那天他干呕了几次,什么时候呕的,他都一清二楚。

记得年轻的护士过来,说他流了很多汗,给了他一包纸巾。

也记得那戴着口罩的白人医生问他:“疼不疼?”又说:“你在抖,这就对了。”

当年的江湛,作呕到想吐。

第一天结束,他在诊所外的花坛旁干呕了很久。

所有的忍耐都在离开诊所的那瞬间分崩析离。

会愤怒、会痛苦、会难过,会质疑自己的坚持、会想这所有的一切为什么不能早点结束。

江湛:“会一边颤抖一边崩溃地想,她为什还没死。”

而这样的治疗,不会只有一天,医院总是声称,他们的治疗是按疗程进行,一个疗程多少次。

他被威胁着,又去了第二次、第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