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两人回宿舍的时候,看见电梯处放了块小黑板,上面用粉笔写着:电梯坏了,努力维修中,望同学们体谅。晚归的同学自行签字。

应该是宿管大爷留的。他们宿舍的电梯几乎每个月都要维修一次,不过都会提前通知,耽误不了大事。

只能走楼梯了。不过他们宿舍楼层低,这样一来全当锻炼了。

季慵跟在周自横后面,双手插兜,跟个老年人似的慢悠悠地晃荡。周自横站那等半天了人还没上来,便转头朝下,对着空气喊:“喂,干嘛呢?”

季慵连上两个台阶,从楼梯间的缝隙仰头看他,挥手笑着道:“没事。”

他在想刚刚周自横跟自己说过的话。

上回周自横跟那个女人在咖啡馆见面后,心情就很不好。季慵把林平之劝回宿舍后,自己跟了人一路,隔了八百米都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低气压。

周自横没回宿舍,从后面看背有点弯,头也一直没抬。待到学校的小花园时,他拐了个弯进去,挑张长椅坐下了。

季慵离得挺近,从他那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周自横的侧脸,对着夕阳,神情和背影皆是落寞。

他怔住,平时周自横表情很少,大部分时间里都是面无表情的,有时加上那么一点丧,或添上半点酷。冷漠孤傲,这是支往曾在自己面前透露出的想法。但这次——

光从侧脸就能看出,周自横很低落。

自己的室友究竟在难过些什么呢?他聪明,一生下来就是天才,不需要为成绩发愁,他俊朗清越,不需要为外貌担忧。

也不像缺钱的人。

难过的原因……是那个女人吗?季慵想到下午在咖啡馆里看见的那个女人。她优雅大方,举止得体,年龄看上去比他们都大一轮。

季慵突然发觉——他和周自横没从讨论过感情问题,对方现在有没有女朋友,曾经有没有过,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他一概不知。

所以那个女人究竟是……

“你妈?”季慵眼皮抽了两下,平时半眯的眼睛这会儿睁得老大,憋了这么多天他还是沉不住气,问出了口。

不过在得知“约会女”只是对方的妈妈时,季慵心里一直堵着的那块地儿突然顺畅了许多:“你妈……这么年轻?”

周自横轻轻“嗯”了一声,停下脚步,昏黄的路灯将他的影子拖得虚晃细长。

季慵也跟着停下来,目光一刻不离对方。作为朋友,周自横面冷心热,又讲义气的陪他解决了季雪的事。他也想知道对方一直闷闷不乐的原因——当然顺便能把挂科的原因也挖出来就再好不过了。

周自横瞥了他一眼,两人都不说话。

夜里风有点大,吹得脸疼,但相反,心脏连带着胸腔部分都微微发烫。周自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股热血冲上脑子,居然将父母离婚这种清官都难判的家务事告诉了他。

当然只是三言两语的轻描淡写,一并省去了十几年来受到的委屈和不甘。

季慵脸上是难得的严肃,先是若有所思点头,顿了会儿而后开口——

“小天才,就算他们不在一起了,你也是他们的骄傲。”

周自横怔住。

“骄傲吗?”

他是……骄傲吗?他垂眼,想起严慧那张脸,又想起自己把成绩单交到她面前时对方因忙于公务而敷衍的态度。

不,他不是他们的骄傲。

他连花瓶都不是。

季慵看对方神情寂寥地盯着地上的小石子,心中暗骂自己:卧槽……对方看起来情绪更低了。

自己说错了什么!他就不该嘴贱多问。

他咳两声,以缓和气氛,“那什么……没事,以后你妈二婚生出的孩子,肯定没你聪明。”又上前揉揉对方的脑袋:“也没你能打。”

“滚蛋。”周自横拍开他的手,头发再这么揉下去真得秃了。

季慵大笑,不管对方愿不愿意,无赖一般硬揽住他的肩,带着他朝宿舍方向走。

所以挂科的原因——就是为了报复父母离婚吗?或者单纯想引起重视?季慵微微惊讶,周自横会是这样的人?是那种为了引起关注而故意这种幼稚事的人吗?

季慵蓦地发现自己很不了解这位室友的内心。

他回神,刚迈上最后一层台阶,就见周自横倚在长廊的栏杆上等着自己。

“今天怎么这么好?”季慵从口袋里摸出宿舍钥匙,从里面挑出一把形状最普通的,“都知道主动等我了!简直温暖如春啊!”

事实证明季慵想多了。

周自横他不是不想进,而是没带钥匙。

季慵“咔”一声,进宿舍之后嘴就没停过:“怪不得看你平时不怎么回家……不然下周末去我家,我妈跟季雪肯定都欢迎。对了,到时候我妈亲自下厨,无论味道怎么样你就都说好吃就行——”

“怎么了?”见周自横一直不说话,季慵回头看他,却发现对方脸色发青,一脸复杂地看着自己。

季慵疑惑,立马圆回来:“其实我妈做菜没那么难吃……老周你的表情怎么跟吃了屎一样?她每个菜最起码——”

周自横一个动作打断了他的话——对方伸出一个手指往上指了指。

怎么了?打哑谜呢?

天花板?

季慵顺着手指的方向往上看:“……”

“卧槽!”

“林平之卧槽你大爷的!”

宿舍楼传来了凄惨的骂声——哀怨不已,绕梁三日不停。

季慵心悸半天,冒了一身冷汗,足足喝了大半瓶水才缓过来。他整个人手脚发软,使不上劲,只能瘫在椅子里。

周自横用无言以对的表情看着全身包裹着白色绷带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把自己挂在天花板上的林平之。说实话要不是季慵的脏话,他都不知道这个看起来像十级烧伤的木乃伊就是林平之。

也不知道是怎么呼吸的。

“所以你大晚上把自己吊在天花板上就是想吓我们一把?”季慵捏着太阳穴,跳得太快他怕自己受不了。

虽然这不是林平之不是第一次吓他,但绝对是最后一次。

“钥匙。”季慵伸手,以前他一个人住,生怕哪天忘带了钥匙进不去,就放在林平之那一把,现在是时候收回了。

毕竟狗命要紧。这种事多来几回他就得英年早逝了。

林平之急匆匆把脸上的绷带解了,语气中带着十成十的歉意:“季哥!老大!我错了,我就是看恐怖片看着心痒,想试一试,真没想着吓你。”

季慵:“……”

“你那是吓我吗?”季慵面无表情,恨不得把眼前人从阳台上丢出去,“你那是想让我死。”

林平之依旧死缠烂打求着原谅,就听周自横轻笑了一声。

季慵:“……你笑什么?”

这时候笑出来总觉得不好,周自横咳了两下,脸上带着赞许:“不错,挺有创意,以后考虑改行当编导。”话明显是对着林平之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