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乌龙(番外在作话)(第2/4页)

落永昼:“……”

实不相瞒,以他的修为,以他的剑道境界,那头老虎即使扑到自己身上啃,也只会白白啃崩了牙。

事实虽如此,落永昼表面上仍然装模作样道:“穆道友援手及时,我未曾受伤。”

穆曦微松了一口气:“未伤到便好。”

落永昼:“说来不曾请教过穆道友师承何门何派?我蒙道友大恩,无处报答,总归不好。”

不知道穆曦微百年前是不是与百年后一样,被查无此人的散修带入修行途?

穆曦微摆了摆手,回答却出乎意料,只见他笑道:

“顺手施为罢了。即便洛道友不在,这猛虎我也是要杀的,能救下洛道友当然是再好不过,谈何恩情?”

他此时是真正的青春年少,初生牛犊不怕虎。

当然不会施恩图报,性命那样天大的恩情,在穆曦微口中也淡成了不值一提的小事。

穆曦微说:“在下是明镜台弟子。”

明镜台?

这是什么三流小门派?

落永昼在回忆里搜寻了一遍,发觉的确一无所得。

看起来的确是很不入流的小门派。

白云间那群人是怎么办的事?穆曦微这样的好苗子进了修仙界,也没把人收入门下?

穆曦微进山猎杀妖兽时天色已经不错,他杀了几头凶兽,半个下午过去,如今日头将暮,两人索性在原地点火休息,预备着等天亮下山。

落永昼压下心里莫名没来由的不爽之情,尽量平淡问穆曦微道:

“你天资不差,为什么不去六宗?”

他想了想,出于私心,还是加了一句:“六宗之首白云间为天下所有剑修心目中的圣地,剑圣镇守不孤峰——”

他言下之意昭然若揭:

你为什么没有拜入白云间?

穆曦微望着他,有点无奈地笑了。

落永昼衣饰华美,哪怕堪堪躲过一场凶兽的截杀,白衣仍是没沾上半点泥灰,皑皑得和天上的云似的,想来是极上乘的衣料。

在穆曦微看来,应当是家世很好,未经挫折,自然心气高傲的少年子弟。

他倒也不把落永昼的话视作挑衅一类言语,只当他不识人间疾苦,温和道:

“仙道六宗地位何等超然?仙道中优秀子弟尚且抢破了头而不得其门,如我这种凡间出身的,更是艰难。”

穆曦微说得很委婉,留了三分余地。

事实上六宗早已不招收凡人子弟,若非是仙道中有家底的世家宗门,根本寻不着门路递参选弟子的名帖。

管你根骨好坏,天资优劣,一律堵死。

落永昼一愣。

剑圣地位何等崇高?

他在不孤峰上不问世事太久了,若不是魔主现世,魔族入侵这种大事,谁也不敢来叨扰剑圣。

久不入人世,这等晚辈弟子间的汲汲营生已经离落永昼太远,远得他愣了会儿神。

白云间何时有了这等陋习?

落永昼印象里六宗招收弟子,向来不问来路不问归处,只凭着实打实的天赋和真本事。

他记下了这件事,准备等回白云间的时候好好把陆归景和祁云飞两个提溜出来训一顿。

心里想着事的原因,落永昼说话声听上去有点寒:“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倘若人家白云间真愿意收你呢?”

落永昼不信自己发话,白云间不会收穆曦微入门。

堂堂剑圣拉下脸皮,求一个晚辈小弟子入白云间到这个地步,也是极少见。

穆曦微倒是很宠辱不惊,好像根本不在意进不进白云间这件事一样:

“实不相瞒道友,这其中另有一桩。我进修行途,便是我师父领我入的门,师恩深重,不敢忘怀。家师既然是明镜台中人,无论白云间再好,我也一定是要随着家师入明镜台的。”

落永昼盯了他一会儿。

明烛初光下一切魑魅魍魉无从隐形,那些小心思当然也是。

可是穆曦微好像全然没有小心思似的,一片坦荡荡,所言所语每字都是发自肺腑,任你再瞧也瞧不出什么。

因为他本来就是那样想的,那样说的。

他仅仅是说出自己内心所思所想,如此而已。

落永昼半敛了眸,换一个更舒服的坐姿:

“你知道白云间和明镜台的差距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数不尽的法宝秘籍,灵丹妙药,高人垂青,名师指点,和出外行走修仙界时报出自家宗门名号充盈在胸膛的底气。

无论哪一样,皆是穆曦微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穷尽一生也难以跨越的鸿沟距离。

对小辈来说,宗门即一切。

这在修仙界并不是一句虚话。

穆曦微倒是看得很开,不以为意地笑了。

跳动的火光映在他眉眼里,竟比他们头顶上一轮明月还有明亮干净。

有独属于少年人的意气。

穆曦微说:“修行途终究是自己走出来的,一身修为战力,皆是靠自己得来,白云间明镜台,哪个都是一样。”

“但师长同门之情不一样,独一无二,无可替代,须得珍惜。”

这话真是狂得可以,也傻得可以。

像是穆曦微说得出来的话。

无论百年前百年后,时移势易世事如潮,穆曦微皆是一般的模样。

重情重义,赤子心性。

落永昼眼里看着他,好像倒映出了自己少年时的模样。

隔了几百年,他在既高且冷的不孤峰上待了太久,白云间的、人族的是也牵绊了他太久。

落永昼已然有点记不太清自己少年时该是什么模样了。

但是想来天底下少年疏狂的意气,心口的热血,天不怕地不怕的一颗胆,大抵是相同的。

他透过穆曦微,追回了一点自己少年时的模样。

虽说他们 少年时外表境遇天差地别,但内里的东西…

倒是出奇不谋而合。

这种触动使落永昼下意识脱口而出:“若是剑圣收徒,你该当如何?”

这句话一出,落永昼即感到了冥冥中某种天意羁绊。

他懂了这一处回忆幻境的用意。

自己虽说是陷入了百年前的回忆幻境中,然而落永昼始终是落永昼。

哪怕过了百年,落永昼的言行举止,所作出的选择,也不会有分毫改变。

他身处在回忆幻境中,无形之间,说的就是百年前回忆里的话,做的就是百年前回忆里发生的事情。

想来百年前的自己,也应当是被穆曦微打动,才有意无意间许下收徒的承诺。

落永昼水到渠成般地想通了一切。

正好他对自己百年前失去的部分回忆好奇得紧,既然有这个机会,那不如便按照百年前的轨迹重新回溯一遍。

穆曦微不知摆在他面前的,是天下人梦里发了疯也要渴求的一句承诺,只当是落永昼调侃,失笑道:

“剑圣那般人物,哪有随意收徒的道理?即便是收徒,也该挑六宗这一辈的翘楚,又如何轮得到我?洛道友莫要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