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奉旨还俗

严家众人热热闹闹,吵得楚军守营将士们头痛。

严六莹本就是带发修行的居士打扮,以一句“都闭嘴吧!嫌不够丢人?”压住了场子,获得楚军将士们的尊敬。

于是顾烈缓步行来,就看严家安静聚在一堆,隐隐以中央一位中年女子为首。

顾烈对四大名阀了若指掌,自然知晓这位就是北燕先帝亲自封的六莹居士。

楚军将士见主公来到,整齐行礼:“主公。”

严家人给楚军的齐声行礼吓了一跳。

而楚王只是站在那里,就令严家人不敢轻举妄动,自有霸道气势,

严家人面面相觑,不敢说话,互相用眼神感叹,咱们还真没降错啊,看这一个个的多么精神。

严六莹凤眼往身后一瞪,带领严家众人向楚王行礼:“拜见楚王。”

顾烈眼神一掠而过,也不说让他们都起来,对严六莹道:“居士请起,居士是出家人,何必拜本王这个世内俗人?”

既然楚王让她起身,严六莹也不忸怩,大大方方地站起来,飒然一笑,对答道:“有口无心念了许多年佛,六莹也是世内俗人一个,怎敢在楚王面前拿乔。”

她凝眸看去,心内暗赞,这楚王长得好生俊朗,确实是人中龙凤,绝非凡子。比自家那些胭脂米粉袋一样的后辈男丁不知争气到了哪里去。

顾烈却是意有所指:“既是有口无心,何必念佛?”

严六莹凤眼微怔,试探着笑道:“六莹出家,是北燕先帝下的旨。”

顾烈随意的笑了笑,看着严六莹说:“前朝的旨,怎么能框死本朝的人?”

严家男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楚王只对严六莹说话,而且还有劝严六莹还俗的意思,这俨然就是将严六莹当作了严家家主,他们眨巴眼睛看来看去,最后都低了头。

严六莹哈哈大笑,自从进了家庙,她还从没笑得这么痛快过。

她反手扯下了妙常冠*,毫无敬意地丢在地上,用丝帕束着长发随手挽了个髻,复又对顾烈行礼道:“那民女就奉旨还俗了!”

顾烈看向严家众人:“巾帼不让须眉,有家主如此,是严家的福气。”

严家众人乖乖道谢行礼:“楚王所言甚是,我等参见家主。”

倒也听话。

顾烈这才对严六莹说了准话:“严家诸位栋梁投楚,也是我大楚的福气。”

就这些蠢货还栋梁,严六莹眉心抽了抽,对顾烈豪爽答道:“也算不得什么栋梁,只是严家世代官商,打仗做官或许都不如何,做生意,我们严家确是一把好手。严家愿倾全族之力,跟随楚王,共建大楚。”

严家众人随声附和,宣誓忠心。

“家主自谦了,能以官商之位做大到名阀之族,严家实力不可小觑,”顾烈沉声道。

严六莹迅速一跪:“严家绝无结党做大之意,空口无凭,日后严家必定勤勤恳恳,倾力为主公效劳,请主公明鉴!”

严家众人瑟瑟发抖,跟在严六莹声音后面拖着学舌,吓得连声音都齐了些。

“那本王就拭目以待。”

顾烈轻轻抬手,安抚道:“诸位请起。”

严家众人战战兢兢地站起来,不觉已是汗湿了衣衫,连严六莹都觉眉间发凉,是寒风迅速吹冷了发汗的额头。

“前线战苦,”顾烈吩咐道,“拨队人马,护送严家去秦州大营。”

*

柘鹈城外。

陆翼在帅帐中大发雷霆。

数日前,陆翼自信满满地上前攻城,被老将玄明照脸抽了回来,不仅没能把柘鹈城攻下,他自己还负了伤,被老骥伏枥的玄明一箭射穿肩头,伤了骨头,养起来很是费事。

这种输人又输阵的丢脸时刻,传来了狄其野一夜攻下五城、退外敌于乌拉尔江畔的消息。

陆翼恨得心都堵了。

原本输一场也不算什么,陆翼又不是这辈子没有输过,他原本就是蜀州降将。但对比着战无不胜的狄其野,这一下子就把一场败仗升级为了奇耻大辱。

这等大仇,只有亲自打败老将玄明,才能把丢掉的脸给挣回来。

但就在陆翼被满心怒火驱动着制定攻城计划的时候,柘鹈城里响起了哀乐。

玄明收到从燕都传来的旨意,才知道自家陛下带着四大名阀屁颠颠跑去雷州边境献土卖国,最后被楚军不动一兵一卒给吓得又跑了回来。

回到燕都,杨平心里是如惊弓之鸟,下旨给玄明,要他立马赶回都城护驾。

玄明一把年纪,对着圣旨气吐了血,抖着手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没一会儿人就不清醒了。

当晚,人就没了。

柘鹈城满城缟素,哀乐震天,为北燕最后一位忠心耿耿的名将送行。

按照道义,此时是不该攻城的。

但陆翼一心报复,还讲什么道义,即刻发动兵马,抬着攻城槌,破开了城门。等左右都督攻进城一看,除了坐在柘鹈城中央吹哀乐的乐班子,整座城已经空无一人。

这下子不仅没把脸给挣回来,反而又被打了一巴掌,陆翼对着空城暴跳如雷,命人将乐班子活活打死,依然是不解气,怒发冲冠地对手下大吼大叫。

“给我攻城!把前方城池给本将军屠了!”

谢浮沉无所谓,自然领命。

左右都督对视一眼,满眼无奈。

*

老将玄明被活活气死的消息,有两个人最为痛心。

一个就是杨平。

他本就深中罂_粟之毒,现在最后一个会打仗的名将也没了,他大哭一场,把之前写给王识献的没用上的悼亡诗草稿改了改,涂上了老将玄明的名字,自己觉得还颇为情真意切。

然而他毕竟还是惶惶不可终日,万般惊恐之下,被身边侍女劝着,直接吃起了鸦_烟。

鸦_烟是个好东西啊,他吃着就醉生梦死轻松愉快,不吃就提心吊胆,生怕楚军下一刻就打进了皇宫,要砍了他这颗惊才绝艳的头。

他舍不得死,不敢清醒的活着,于是几乎以每日翻倍的量越吃越多,整个人越发疯癫起来。

王后在逃亡途中小产,身体虚弱,紧闭宫门不出,杨平也仿佛记不得这么个人,一次没去看过。

但神奇的是,杨平还记得每日去上朝,起不来,抬也要抬得去,吃着鸦_烟也要去。

严家人半路跑去投楚了。柳家人畏惧杨平秋后算账,四散躲了起来。王家是皇亲国戚,自知躲也没用,还是来上朝了,但来的也不足一半,其他的称病不来。

唯独谢家所有人还坚持上朝,维护最后一丝并不存在的清流体面。

其实整个北燕朝堂已经零落瘫痪,来或不来,并没有实际上的差别。

上面的北燕皇帝神志不清吃着鸦_烟,下面的北燕臣子呆呆木木等着下朝,整个大殿安静得诡异,令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