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它都是知晓的。

只是它这个时候没有什么立场,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心头闷闷的,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而这个时候的万里也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今日的折戟安静极了。

他指尖微动,淡淡地看了下折戟之后继续说道。

“我在想,无妄法师他不怕死吗?”

万里是一个很普通的人,至少他的想法和思维和修者们不大一样。

准确来说是更接近凡尘的人。

正是因为畏惧死亡,他才会选择重生,完成那人的夙愿。

可在知道无妄的死还有玄策的淡然态度之后,万里有些恍惚。

生命只有一次,却鲜少有人能做到像无妄那般坦然。

至少现在他是做不到的。

余烬云没有想到万里沉默了这么久一直想的竟然是这个问题,他和无妄一样,对于生死什么的并没有太大的感触。

而他忘了,眼前的青年尚未过双十。

活的年岁连他的零头的零头都不及。

因此,会畏惧死亡也是难免的。

“修者的寿命很长,是凡人的十倍甚至百倍。”

“可能因为活的太久麻木了,对生死这种东西也就看得淡了。”

余烬云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什么的都很平静,好似一面湖水般,却任凭风吹雨打也不能波及半分。

青年听明白了。

大约是活腻了,没什么感觉了。

这在现世时候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很荒谬的事情。

到了如今却真的成了真。

万里有点儿失落和害怕。

失落的是余烬云的淡漠态度,害怕的是自己有一天也会这般——对生死无敬畏,麻木不已。

他会这么想倒不是谴责余烬云的意思。

只不过万里并不想要成为那样的人,正因为不想,所以才会害怕。

青年垂眸,眼睑处落下两片浅灰色的阴影。

余烬云只需要稍微垂眸看去,便能够瞧见对方紧抿的薄唇。

万里唇线往下,因为低着头所以看不清楚神情。

这一路上,两人一剑都格外的沉默。

两边的高树青绿,带着春日刚至的朝气和生机。

不时有几只飞鸟飞过,声音也婉转动听。

一切都似乎没有什么变化——这都是缙云每日不变的景色。

然而此时尽管是满目春景,也莫名的显得萧条沉寂。

万里少有的不想偷懒,这长长的台阶,一共有成千上万个。

从山脚直到山腰,他走了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

青年一身白衣,衣袖是浅淡繁复的金色纹路,将他白皙的肌肤显露的更加如雪细腻。

因为万里突然停住了脚步。

余烬云一顿,抬眸看向了站在他前面两节阶上的青年。

“怎么了?”

他觉得今日的万里和平常任何时候都不大一样。

以往的少年面对什么事情都会笑眯眯的 ,看上去没心没肺极了。

尽管余烬云对于万里总不开窍的榆木脑袋很是无奈,然而在心里却希望对方一直如此。

余烬云曾经挺羡慕无妄的。

因为无妄没有心,所以活的肆意自在,不受外界束缚。

当时的他觉得对方是他所见的佛修之中最可能得道的人。

可后来他发现他错了。

并非不受外界干预的无心之人才可能得道。

真正能够得道的人是修无情道却并非无情之人。

想到这里,余烬云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万里的身上。

在他发神思考着什么的时候 ,一直低着头的万里眼皮掀了掀,抬眸看向了余烬云。

猝不及防的,两人的视线就这么撞在了一起。

青年眼神澄澈,如湖水一般,清晰的投映着余烬云的模样。

余烬云长睫颤了颤,也不知怎么地,下意识地想要移开视线。

“那师父呢?”

万里直勾勾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

因为他站得要比余烬云高上两个台阶,此时万里垂眸,带着一点儿居高临下的意味看着他。

“什么?”

被万里突然唤道,余烬云皱了皱眉,疑惑地反问道。

“你也不怕死吗?”

只一瞬间,余烬云反应了过来。

万里问的是[你也和无妄一样不怕死吗?]

如若平日里有人这么问他,他可能会嗤之以鼻不会搭理。

可眼前的人不是别人,余烬云也不想随口回答敷衍对方。

风声将树叶吹的沙沙作响,连带着余烬云额前的发一并拂起。

男人的眸子晦涩,半晌都没有开口。

万里见了眼眸闪了闪,以为对方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也不再继续追问,转身准备继续往主峰方向走去。

“我活的年岁比起无妄只多不少,对生死并没有太过在意。”

身后男人的声音响起,很沉,比这带了寒意的春风还要让人觉得冷冽。

可余烬云的语气却并没有太多寒意,他的语气一直都是这样。

明明这算是一个挺严肃的话题,却被余烬云说的像是今日天气如何一般随意。

万里听后脸上没有太多意外之色,和他问[无妄不怕死吗]的时候一样,回答的一般无二。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地询问这个问题。

余烬云和无妄都是活得太久的人,他们会有这样的想法并不奇怪,稍微一想也能猜出来。

青年没说什么,他朝着余烬云浅淡地笑了笑。

似乎一切都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万里没再开口,手却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折戟。

“不过那是以前。”

余烬云往前迈了两步,走过了与万里相间隔的两个台阶。

最后站定在了青年的身旁位置。

两人的距离很近,稍微动作大一点便能够碰触到对方的身体。

哪怕是隔着衣料也能感受到内里的温热。

万里一愣,这下换做他抬头去看向对方了。

他有些不明白余烬云刚才说的那句话的意思,张了张嘴。

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便被余烬云少有的温和眼神给生生扼住在了喉咙。

余烬云要比万里高,他微微低头去看他,眸色深邃,明明什么也没做却有一种莫名的神情意味。

就好像在他的眼里全世界只有你一般。

如同漩涡,万里一撞上这视线便没办法挪开。

“以前为师是不怕……”

“现在有些怕了。”

“现在怕了?”

万里眼眸闪了闪,清俊的脸上满是疑惑。

他抬起手摩挲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

“……是身体不大行了吗?”

“……不是。”

余烬云知道万里是真的有在认真的思考这一件事,可因为对方的脑回路实在是清奇,他很多时候都很是无力。

“那是为何?”

这一次余烬云并没有搭理对方,似乎觉得被追问地有些聒噪,迈大了些步子往前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