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纽约纽约#(第2/3页)

钟辞一点儿没生气什么的,反而觉得有个这样的经历还蛮有趣的。他茫然地望了望四周,只觉得自己被两岸的大厦给彻底挟住了。

于瘾见他露出的零星迷茫表情,“我们在华尔街。”

他又走上前指了指对面最高的楼,金色隐隐从里面漫出来:“川普大厦。”

钟辞的模样似乎有些局促,仓皇地点了点头,一个人在前面走得飞快,靴子踩的地砖哒哒响。

“要带我去哪儿?”于瘾扬扬地在身后开口。

钟辞的步子顿了顿,却没有回头,又听见于瘾开口说,语气很甜:“你走好快,是不是想抢了我的耳机直接跑了。”

被他一说钟辞才意识到于瘾的耳机还挂在他耳朵上呢,他通红着脸把耳机摘下来递还给了于瘾,于瘾结果却没有看他,眼睛就黏在了身侧的那家店,白光把他的眼睛淬得很亮,更像小孩子了。

于瘾认真地想了想他上一次来这里究竟是多久了,没有太多迟疑地就拽着钟辞的手臂就往那店里走。钟辞头昏脑胀地抬头看,原来是任天堂商店。色彩饱和度很高,让钟辞一踩进去就有一种眼花缭乱的感觉。

于瘾随手从货架上拿了顶马里奥的帽子往钟辞的头上扣,自己头上的是路易基写着大大“L”的绿色棒球帽,他认真凑近钟辞打量了一下,眼睛弯起来,说了句好看,不知道是戏谑意味还是真诚发言。

看见于瘾转到放游戏的货架后面去了,钟辞红了红脸,把头上这顶随意扣上的棒球帽扶正了些,又微微躬身去看镜子里的自己,被于瘾出声叫的瞬间像被抓了现行一样整个人吓得一哆嗦。

“我记得二楼有皮神。”于瘾边说边伸手拽钟辞的手臂往楼上走。刚刚迈过最后一阶就瞧见正中一个挥手的皮卡丘,于瘾还性质颇浓地合了照,还夸钟辞连拍的几张都把他拍得很帅。

上面有许多体验区,一些白人在哪里操作游戏菜得于瘾不得不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不然他会抑制不住自己上去夺过手柄的欲望。有一个货架全部都塞满了精灵球,于瘾抓起一个精灵球和一个大师球,有点怔忪地说他好像梦回童年了,还说当时他是从Pokemon叶绿开始打的,最爱练的Pokemon是耿鬼,还认真地问钟辞有没有看过动漫,看了就会知道耿鬼真的特别可爱。

钟辞问他不买个玩偶之类的回去吗,于瘾理性地回答说任天堂只配在游戏上赚钱,然后又拎起一只豪力玩偶,把标签抖在钟辞眼前,又说你觉得他配卖得到这个价吗,反正不是made in China就是made in Bangladesh。

他听于瘾讲起口袋妖怪,讲起塞尔达,讲起星之卡比,讲起丢在床板下储灰的第一部 NDS,和昨天放在包里的最新Switch。他接不上话,只是听着,在这种时候他甚至难过得要命,想知道为什么自己对这些事情一窍不通。说起来他的生活真的十分乏善可陈,他没怎么玩过游戏,也没有什么特殊才能,似乎无趣到了一种境界。果然一直以来他都是一个不上不下的人,不好不坏的成绩,不好不坏的性格,大概除了同性恋加听力障碍和怪异胎记以外,他这个人就再没什么出格的记忆点了。

面前的钟辞又露出了初见时候的表情,焦急、潮湿、又莫名悲拗,像一只彻底迷路的小狗,于瘾有点无措地垂眼望他,伸手抚了抚他的后颈,心里还在反思自己这样挟持钟辞是不是真的不太合适了,也没想到钟辞竟然会这么怕自己。顿了半晌,于瘾没头没脑地挤出了一句,“谢谢你陪我来。”

钟辞十足十地陷入了受宠若惊的境地,又听见于瘾真诚地开口说:“最近心情一直都不太好,但现在我很开心,幸好当时上了你的车。”

他又带着钟辞又彻底走出了商店,还说得重新叫个Uber了,不能让钟辞去感受纽约的地铁,哪怕夜晚已经没了白天握着冰美式的上班族和吸毒吸到佝偻的疯子。

钟辞没有回应返程的这个话题,只是让于瘾在门口等一下,又跑回了商店,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抱了一个半人高地大袋子,印着任天堂的标志,里面塞满了玩偶,精灵球和各种尺寸的耿鬼。他把袋子又抱进了于瘾的怀里,很多柔软的东西就撞在了于瘾身上,甚至让于瘾有一种被玩偶埋了的错觉。

钟辞露出了异常真诚的表情,又说,“不要不开心”。

于瘾突然觉得心里被什么鸟类轻飘的毛搔过了似的,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回应,只在人潮涌动的纽约大街上呆呆站着。他曾经不只一次地听老冯说过钟辞似乎非常缺钱,甚至连平时自己生活都过得比较拮据,所以当他在纽约碰见钟辞,当他收到一大袋明显不划算的礼物,震惊是第一个萌芽的情绪,他甚至会想钟辞的喜爱究竟应该划分到哪一个确切的板块,会不会可以和疯狂的追星族媲美了。

投入这样多,他怕钟辞未来会因为“喜欢于瘾”这一个举动而感到后悔。于瘾莫名地并不想见到这样的局面发生。

抱着什么礼尚往来的想法,于瘾请钟辞喝了东西,钟辞似乎对酒类也不陌生的样子,菜单上的鸡尾酒他看了名字大概都知道里面有什么成分,这让于瘾断定钟辞大概率也在酒吧打过工,但应该不会是调酒师,这细胳膊应该不是常做shake的样子。

钟辞捧着杯子问他为什么不开心,于瘾很直白地解释说是女朋友和他吵架。女孩儿说于瘾根本就不在乎她,于瘾当然不能够感同身受女孩的脆弱,可他很喜欢她。于瘾的二十年人生里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女孩。

在MoMA碰见了她,背后是唯一放在MoMA里梵高的那幅The Starry Night,那个瞬间于瘾还以为画里的缪斯走了出来。

钟辞有点迷茫地垂下了眼,看见手里这杯鸡尾酒那片嵌在杯口的柠檬溺了水,在蓝可乐里茫然地坠落。

“我知道了,这下她一定会开心。”于瘾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彻底笑起来,伸手去捉钟辞的手腕,“帮我个忙,钟辞。”

钟辞抬头看于瘾,只见于瘾朝他扬了扬颈,指着自己的左颈的空白皮肤:“帮我文上The Starry Night,和她的名字。”

钟辞都会觉得自己的助听器出现了故障,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彻底堵住了似的,挤出的话也干涩异常:“……我以为你不是会把女朋友名字文在身上的人。”

于瘾朝他赧然地笑了一下,意外地纯情到就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年。他又用双手裹住了钟辞被冰块冻冷的手,“麻烦是很麻烦,可这世上不会有人比她更懂我。”

甚至没有什么多余的迟疑。好。他听见自己下意识地开口说。他又怎么可能拒绝于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