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好疼(第2/2页)

郑衡喝得有些多了,被简灼忤逆的举动激得十分冒火,脸色有些变了。旁边的人却更先发作,直接冲上去拽住简灼的衣领,“给脸不要脸?你他妈也不看自己几流货色,舔着齐弈柯上位也该学聪明点会看眼色。你看没了齐弈柯还会不会有人看你一眼?”

这好像就是简灼的逆鳞,或许源于自卑、或许起于不甘。酒精在他身体里蒸腾,将他熏得十分愤怒,整个人也都被冲得晕头转向,一口气也没有往肚子里咽,使劲搡开那人,一把将那人推到沙发上。

那人的情绪本来就被药物渲得汹涌,此时就被彻底点燃,撑起就直起身子狠拽简灼手臂。简灼皱着眉把重心不断后移,试图逃过那人的动作,却又看见那人另一只手夺过桌上的空啤酒瓶,发着狠砸在茶几上,玻璃碎片如彗星般飞溅,迸出尖锐的刺响。

体重太轻,简灼根本拗不过他,眼看着直直被那人拉近。酒瓶碎裂那端裹着细小的锐片向他脸上砸来,哪怕简灼反应再快成功躲开,却还是被小碎片划伤了脸,血痕从下颌直划到耳边,不很深但十分的长。

整个包厢混乱一片,有人好像想要冲上来劝架,却没来得及。

那人又再次挥着酒瓶按向简灼,这次再没那么好运,轨迹既定,径直朝他颈侧袭来,被拉着也难以闪躲,简灼当然有最基本的生理常识,知道颈动脉碰不得。于是皱起眉头伸出手去挡那玻璃碎片,尖锐嵌进简灼并不粗糙的掌心,抵上了骨才停止征伐。

鲜血一下溢出,顺着瓶身垂直向地上砸,痛楚袭上简灼的每一根神经。得了那人一瞬的愣神,简灼红着眼将瓶子从那人手里抢了过来,将它狠狠地掷在地上,又提腿踢上那人腹部,把他彻底蹬倒,又一下把断在掌心里的玻璃扯了出来。没了塞口,见骨的伤口在一瞬沁出更多鲜血。那些细密的血珠并没有跟上他的后仰动作,因为惯性而直直得了逃逸,向地面扬去,零星地把地毯点出痕迹。

周遭涌上来的人上前来把两人按住,那人还在地上叫嚣,十分疯癫地说还要杀了简灼。

简灼摆身想脱离别人的桎梏,无力地解释道:“放开。我不是想继续动手。”

他看了摊在地上挣扎的那人一眼,虽然愤怒,但也根本不想跟瘾君子再多有纠葛。

郑恒皱起眉头,说打120,却被简灼叫停了。

简灼举着那流着血的右掌径直从众人中间穿过,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他真是一秒也不想在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多待。

果然他一点也不适合这样的场合,本来听到那些声色场里的哄哄闹闹他就想吐。

他总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文化现在会变得如此浮夸。近乎盲目地复刻着黑人那一套,嚷着抽**玩女人才是keep real。还以一种看待背叛者的目光来排异。

何况不混圈子就该被定义为异类吗?

简灼的出发点从来很简单,他只是想做音乐,就这么理所当然,这样天真烂漫。他想功成名就,为了有更多的人能够听见自己的声音。

地址临近郊区,除了那个商圈,其他都荒芜得可怕。简灼向四周扫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看起来能够处理他伤口的地方,宽大的马路上连飞驰而过的车辆都是那么屈指可数。

逞完了能内啡肽渐渐失活痛楚就愈发鲜明。手上的伤让他疼的发出嘶声,简灼用纸巾按住那道伤口,又在瞬间被浸红。

他意识到可能这次得要去个医院,因为这疼痛实在是有点超出他的忍耐阈值了。简灼有点泄气地瘫坐在三环立交桥下的楼梯上,冰凉的石梯在冬夜里传来阵阵寒意。他喘着气,白雾在他面前奔逃。

他伸手去摸着自己的手机,想要叫个车去医院,却在此时,瞧见周恕琛拨来了一个电话。

不知道在想什么,简灼有点慌忙地用没受伤的左手去接起电话,那端响起周恕琛温朗的声音:“小灼安全到家了吗?”

“……到了。”简灼垂眼说着谎,视线下移就驻在自己右掌不断涌出的血上,头一阵发晕。

“不开心?”周恕琛察觉到有点不对劲,“是不是晚饭吃的不好,后悔不跟我一起了。”

“是……”简灼想也没想地,嘴比他的大脑更先挤出这个答案,不知道自己说这句话时已经挟上了浓浓的鼻音,连尾音都拖得那样长。他有点难过,又重复一次,“是。”

“周恕琛。”他没头没脑地又叫。

“我在。”

“周恕琛……”简灼听见周恕琛的声音再也绷不住,心底的酸涩好像和那些灼热的血液一同淌了出来,一切倔强筑成的壁垒在此刻全部瓦解,只有许许多多、许许多多在时光中缺失的任性,他带着哭腔开口:“我好疼。周医生,我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