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两人自操场上回的教室的时候,各自湿了半边身体。窗外的雨下得越发大了,鹿照远的脸色却云销雨霁,整个人都恢复了明朗。

向晨窥了半天:“亮哥……”

鹿照远耐心:“怎么?”

连声音都温柔了不少!

向晨不由自主:“刚才操场上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鹿照远觉得向晨越发莫名其妙了:“操场上能发生什么好事?裤腿被雨水淋湿的好事吗?”

他说着,脱下外套,抖了抖身上的水。

南方城市的冬天,总有些似冷非冷之意,气温回暖的时候,T恤加上校服足以,今天本来是这种天气,但突降一场大雨,一场大雨一场寒,此刻坐在窗户边,哪怕关了窗子,也能感觉丝丝凉意透着缝隙渗进来。

鹿照远脱了衣服,感觉有点冷,再朝旁边看一眼,发现祝岚行也没穿多少。

只是人显然比他更有些形象包袱,哪怕衣服湿了,也并没有脱下来晾晾干的意思。

他沉吟了下,起身往办公室走去。

中午的办公室里也是有些老师的,隐隐约约的笑声自里头传来,像是老师们坐在一起三两交流,释放着不能在学生面前表露出来的八卦之心。

鹿照远出现在办公室门口的时候,王勇男第一个看见。

自己班的学生自己在意,他张口就说:“怎么还脱校服了,穿个短袖不冷吗?”

鹿照远:“冷。校服湿了来找老师借吹风机。”

别说,老师办公室还真有这个。

鹿照远从英语老师手里接过吹风机,再回到班级,就冲祝岚行扬了扬:“把外套脱了,一起来吹吹吧。”

祝岚行有点诧异:“你从哪里找来的?”

“老师办公室。”鹿照远,“缺什么的时候去办公室问问,八成有惊喜。”

墙壁上有插头,正好就在鹿照远的座位旁边,祝岚行脱了校服,将湿了的部分平铺在鹿照远的桌子上,又把鹿照远随意丢在桌子上的校服拿过来,照样整理平铺好,和自己的衣服排排列队。

这时鹿照远也插好吹风机的插头了。他一起身,正好看见祝岚行的胸口处的皮肤。

祝岚行今天穿了件黑色针织衫,低胸V领的,黑色的边印在白透的皮肤上,两色一样醒目。

鹿照远挪开眼睛。

……

片刻后又挪回去,再瞄一眼。

……

嗯,祝岚行确实适合黑色的衣服。

嗡嗡的吹风机声掩盖了角落的窃窃私语。

苗小卉和她的好朋友站在窗户外边,喝着刚刚叫外卖叫来的奶茶,两个人四只眼睛,全望着吹个衣服也要交头接耳的祝岚行与鹿照远。

她朋友:“你早上不是还说他们吵架了?”

苗小卉:“他们是吵架了!”

她朋友朝前努努嘴:“喽,你看……”

苗小卉欲哭无泪,甚至想骂这对狗男男:“我也不知道啊!”

吹风机的风力还是很大的,差不多五分钟后,祝岚行将两件衣服拿起来,挨个摸一遍:“应该可以了,你感觉一下?”

鹿照远并不想感觉,干一点湿一点又怎么样呢?

他状似眼尖:“你针织衫肩膀的位置是不是有点湿?我看颜色比别的地方更重一点。”

祝岚行:“有吗?”

鹿照远抬起手,自自然然摸上一把:“好像有点湿,我给你吹吹吧。”

他将吹风机对准祝岚行肩膀的位置吹了两分钟,吹完再摸摸,这回更大胆一点,摸肩膀的同时摸摸脖颈。他注意到祝岚行的脖颈有细小的疙瘩,应该是受冷之后的应激反应,不由轻轻揉了揉,把那片疙瘩揉掉:“好了,干了。”

祝岚行轻微侧了下脖子,没有发觉什么不对劲。

他辨认了下两人的校服,将鹿照远的放在桌上,拿了自己的回到座位。

原本还想和祝岚行说说话的鹿照远一呆:“祝岚行——”

祝岚行转了头:“嗯?”

鹿照远欲言又止,想让对方坐到自己这里,又想起早上他才拒绝了老师调座位的要求……

如果是平时,祝岚行一定能够发现鹿照远的犹豫,但现在他自己也一脑门纠结,见鹿照远没再说什么,也就坐回位置,继续想着自己的事。

鹿照远怏怏不乐,沉着张脸,把吹风机还回去了。

还吹风机的时候,他长久凝视着王勇男,在想自己要不要提出换座位的要求。

王勇男:“……?”

他不觉摸摸脸颊。

“老师脸上有什么吗?”

“没什么。”鹿照远还是没能当天就自我打脸,沉着脸又走了。

见学生走了,收起吹风机的英语老师才开口:“怎么来回一趟,这孩子又不高兴了?”

“谁知道呢。”王勇男感慨,“这些十七八岁的孩子,心思能绕出七八十个弯,你永远猜不透他们到底在想什么。”

鹿照远走了再回来,刚刚晴朗的脸色再被乌云环绕。

脸色微阴的他时不时看着祝岚行,看一眼,更阴一些。

他偷看祝岚行的时候,苗小卉也在偷看他。

她看来看去,刚才还觉得两个人可能有什么的她,现在又觉得……没有嘛,这两人依然在吵架啊!看鹿照远这脸色,只要再给他一个火苗,他就能当场爆炸的!我们要正直,不能猥琐,不能看两个男的正常交往就觉得他们在搞GAY!

她拿出手机,偷偷发消息,把刚才的发现再度输送给自己的好朋友。

好朋友:“小花苗。”

苗小卉:“?”

好朋友:“你别叫小花苗了,叫墙头草吧,风一吹你就倒,他们还没怎么样,你已经左右倒了八百回。”

苗小卉:“……”

气哭!

*

祝岚行是在水库和威廉见面的。

冬天垂钓的人少,偌大的水库一眼望去,只有森寒似冰的水面和密密匝匝的弯曲枝桠,天地像是罩了层灰布,看哪儿,都是萧瑟的灰雾。

“鹿照远约我明天出去玩。”

祝岚行对身旁的威廉说,他甩了钓竿,鱼线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噗通落入水面,溅出两圈涟漪,如同正泛在祝岚行心头的波澜。

“他应该是想要和我摊牌。”

说是一点时间,一点时间,如今也过去三天了。

总该有个结论,无论是说还是不说,又或者说到哪里。

威廉思索片刻:“你是怎么想的?”

“如果我知道,就不会找你来了。”祝岚行说,“给我点建议吧,威廉。”

“那就把全部的事情告诉他吧。”

祝岚行的手顿了顿,目光偏转,从湖面挪到威廉的脸上。

“为什么?我记得上次去德国,你还担心我暴露,不赞同我将事情告诉鹿照远。”

“我确实改变了想法。”威廉坦诚说,“岚行少爷,你们才相处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未来如果情况不发生改变,你们还要相处三十年以上。从长远考虑,我们不能将鹿照远排除在合作关系之外,那反而会平白制造许多不稳定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