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起点 十八(第2/2页)

外形普通至极的黑色凯美瑞混在高速公路上密集的车流中,像一粒不起眼的尘埃。

谢栗握着方向盘,不自觉地抿着嘴笑,对着挡风玻璃自言自语:“谈恪可真是个胆小鬼。”

沈之川来的那天,谢栗去接他。

“回去你把车放下,晚上带你喝酒去。” 沈之川坐在副驾驶,好久没见,他觉得这个小徒弟是真的长大了,“21 了,能光明正大地进酒吧了。”

谢栗没想到沈之川专门跑这一趟竟然是为了这个。

他犹豫了一下,说:“那回去我先和谈恪说一声。”

沈之川嗤之以鼻:“你怎么谈恋爱还谈成个小妻管严了?这都要汇报?”

谢栗一脸正经,还很有道理的样子:“离得这么远,他总要知道在哪。不然会担心的。”

沈之川无言以对,过了会倒是不声不响地自己摸出手机来,给方显发了条信息。

方显一大早不到八点就给谈恪打电话,语气悲怆地告状:“我老婆带着你老婆去泡酒吧了。”

谈恪早知道了,非常镇静:“是啊。”

沈之川要带着谢栗去喝所谓的人生第一顿酒,他一个男朋友难道还能说不许去吗?他还不是只能忍了,在视频里面没完没了地叮嘱谢栗注意安全,末了还被沈之川嫌了一句“废话多”。

谈恪心里也有一口恶气,故而恶从心里生,拔刀霍霍向小方:“他们去的酒吧我知道,就在学校旁边。对了,沈之川以前在我们学校很有名,许多人喜欢他。他这么多年没回去,说不定还能碰上几个以前暗恋过他的人。”

电话那边干嚎一声,没声儿了。

这么多年过去,还有没有人记得沈之川不好说。但这边中国人不多,艳丽令人难忘的面孔如沈之川就更少了。

他领着谢栗一进酒吧,立刻引来无数注目。

沈之川看也不看,带着小徒弟径直走到吧台坐下,伸手朝吧台里打个响指,那样子又美又辣。

酒保殷勤地凑过来,问他们点什么。

沈之川盯着墙上的粉笔字菜单看了一眼,又回头看看谢栗,估摸着眼前这个酒量不会太好,第一次来开荤还是得悠着点,不能真把人给灌倒了,于是只给谢栗点了一杯美态,还嘱咐酒保少放朗姆多兑石榴汁。

酒端上来,谢栗抓着吸管小心翼翼地吸了一口,基本没什么酒味,喝下去的都是果汁。

再看沈之川,要了纯的黑朗姆,深色液体浇在冰块上,这看起来才更像酒。

“老师,你的好喝吗?” 谢栗发问。

沈之川看他一眼:“好喝也不能给你喝。”

谢栗一撇嘴,自己出卖自己:“其实我喝过酒了。谈恪上次过生日的时候我就喝过红酒了。”

沈之川用古怪地眼神看他:“然后呢?怎么不说了?”

谢栗默默地闭上嘴。

沈之川问了问谢栗在桑德斯组里的事情,聊几句他们的项目,又说起来谢栗到时候毕业的打算。

“算时间你是要回来毕业的,”沈之川说,“中期考你是赶不上了,但是开题肯定逃不掉。到时候具体怎么办,是你回来一趟,还是在视频里,这个要和院里再具体商量。”

他嘱咐谢栗:“你自己也要上心,别拖到眼前再着急。”

谢栗咬着吸管,乖巧点头:“我等九月开学就和系里联系。”

沈之川晃晃杯子里的冰块,看着六边的透明立方体互相碰撞得叮当作响,又说:“你现在要后悔了,还来得及。”

谢栗没明白他指的是什么,疑惑地看着他,看得沈之川直觉得自己好像个棒打鸳鸯的恶人。

“我说的是转学的事情。” 但沈之川还是说了,“再拖一年,就来不及了。现在,你改主意还来得及。”

谢栗轻轻哦了一声。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低头想了想,张口扔出一个大雷:“我不打算改主意了。其实我在考虑要不要向谈恪求婚。”

沈之川的眉头顿时就挤在一起了:“现在?这个时候?谈恪怎么说?”

谢栗赶紧摇头:“不是,我还没有说,只是自己在想而已。”

“如果你问我的意见,那我不同意,太早了,太草率了。” 沈之川断然否决。

这倒也在谢栗的预料内。

“但是我还挺想结婚的。” 谢栗舔舔嘴唇,嘴角黏着酒精和果汁的混合物,干掉以后变得有些苦苦的,“想想就觉得很开心。老师你记得你给我算过人的时间吗?”

他歪头看着沈之川,吧台昏黄的光线打在他脸上,留下灯罩的阴影,和一对格外明亮的眼睛。

“就算我能活八十岁,今年我已经二十一了。我已经用掉人生的四分之一。六十年听起来好像还很多。可如果回头看看过去的这二十年,其实根本只是弹指一瞬,过得飞快。我觉得自己人生的长度,好像并没有看起来那么长。”

沈之川望着谢栗不说话。谢栗大部分时候看起来天真,但天真里又裹着一颗早熟的灵魂。说他懵懂,其实他比谁都懂。

谢栗现在想的这些,沈之川身为他的老师,甚至也没有去思考过。

“我明白老师是怕有一天我会离婚,或是后悔曾经早早结婚。可离婚这件事本身,和婚姻开始得早或晚并没有关系。晚点结婚,无非是更有可能在结婚前就分手罢了。我倒也不是觉得永远没有分手的那一天。以后会发生什么,谁知道呢。”

谢栗吸了一口鸡尾酒,继续说,“而且我又想了想,结婚后再离婚,和从来不曾与他建立过一段法律契约相比,还是后者更让人遗憾吧。毕竟就算离婚,至少我也体验过了。”

“而且比起离婚,假如去世的时候发觉我们离金婚只差了那么一两年,其实会觉得更遗憾吧。”

“我也不是一点担心都没有,可如果注定有一天要分开,会有一个坏的结果那里,那么现在我不是更该抓紧时间,去拥抱现在有的幸福吗?”

作者有要说:- -

方显:老婆,我觉得他说得太有道理了。

沈之川:这就是你叫我老婆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