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塔城之行(第2/5页)



  我换了一种说法,提醒着她,“他很可能曾经尝试过,在碰壁之后,他就乘船去了别的地方。”

  玛丽·安固执地说:“我要你继续去找吉米。”

  我耐心地劝道,“这么做是毫无益处的,你只是在浪费金钱。”

  她蛮横地反驳我的话,“浪费的是我的钱。”

  “是的,不过那也浪费了我的时间,我可不愿意再继续浪费时间去寻找你的弟弟。”

  玛丽·安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足足有一分钟的时间她一句话也没有说,我以为她会哭出来的,可是看起来她是一个坚强的姑娘,忍住了泪水。

  我真心地安慰她,“别太担心了,过一阵子,你弟弟也许自己就会回来的。你也知道,城里有不少年轻人四处流浪,他们都是为了寻找具有刺激性的工作。”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黑色毛衣的侍者走了过来。我叫了一份鸡肉三明治、火腿,还点了一杯柠檬茶。我向玛丽·安推荐了同样的食谱,她摇头拒绝了,只简单地叫了一片三明治和一杯柠檬茶。

  我转换了那个让她伤心的话题,问道:“你是从商业中心过来的吗?”

  她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你做日间广播节目?”

  她还是忧郁地点点头。

  我继续说道:“这听起来倒是一份很有意思的工作。”

  她避开了我热切的目光,转头看着墙上一个红发女人的裸体画。

  我向她伸出了一只手,说道:“收下这个吧。”

  她转过头,神情漠然地看了看我手里的东西,好奇地问道:“那是什么?”

  “五十美元。我只工作了五天,而你却付给我一百美元。”

  她叹了一口气,难过地说道:“还是你留着吧。”

  我仍然伸着那只手,“别再生气了!拿着!你这个倔犟的小家伙!”

  玛丽·安怒气冲冲地盯了我一眼,一把抓起我手里的钱,随手塞进了桌上的小提包里。很显然,她是一个不喜欢听到别人批评的倔犟女人。

  火腿和鸡肉三明治的味道都糟透了,放在嘴里如同咀嚼着木头屑。柠檬茶的味道还可以,有股儿我喜爱的酸甜口味。玛丽·安喝光了杯中的茶,对盘里的三明治连碰也没碰一下。

  我们两个默默无言地喝完了杯里的茶,我仍然很有绅士风度地为她披上了外衣。在付过账单之后,我们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俱乐部。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可是依旧是寒风凛冽,冷风狂怒地卷起地面上的积雪,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我问玛丽·安:“要我为你叫一辆出租车吗?”

  她摇摇头,冷冷地答道,“不必了。路不太远,我可以走回去。”

  “天气太糟糕了。”我指了指街对面,“看见了吗?我的车就停在那里。还是让我送你一程吧。”

  她耸了耸肩,竖起了黑色外衣的皮毛衣领,一言不发地跟在我的后面。

  我为她打开车门,让她坐好。然后我才上车,发动了引擎。

  我关切地告诉她,“车里有暖风。”

  她心不在焉地答道:“喔,是吗?”

  我问道:“去哪儿?”

  “东切斯那特。”她从提包中拿出一个记有地址的纸条递给了我。

  我踩了油门,车无声无息地在白色的道路上向前行驶着。

  “今天我给你打电话,是一个男人接的电话。”

  “那是阿伦佐。”

  “阿伦佐?这个家伙是谁?”

  “他是个画家。”

  “画些什么?”

  “油画。”玛丽·安的口气就像在对付一个无知的孩子。

  “什么样的油画?”

  “抽象派艺术,你可能听说过的。”

  “噢,”我的确听说过,不过也仅限于听说过而已,“那他住在哪儿?”这才是我所关心的。

  “和我在一起。”玛丽·安满不在乎地答道。

  “噢。”我没有什么再问的了。

  现在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冷风卷着雪花在车窗前打着旋儿,给人一种凄清而冷寂的感觉。在车的右边,有一对男人手牵手在冷风中慢慢地走着,似乎漫天的风雪为他们提供了极好的散步背景。对于这样的男性同性恋者而言,塔城是他们最理想的栖息地。同样地,在塔城也有很多像玛丽·安和阿伦佐这样的异性同居者。可能是所有艺术家的个性使然,在塔城这样的地方,非婚同居和同性恋同居是司空见惯的,似乎这更能表现出艺术家们放荡不羁的独特个性。塔城的女人们喜欢以独立自主的强者形象出现在别人面前,坐在我身边的玛丽·安就是一个极好的例子。

  我默默地开了一会儿车,把车停在路旁。玛丽·安连看也没看我一眼,就一言不发地下了车。

  我也下了车,追上风雪中的玛丽·安,说道:“我想和你一起上去。”

  玛丽·安漠然地看我一眼,又想了一下,然后耸耸肩,就算是勉强同意了我的“无礼”要求。

  我跟在玛丽·安的身后,来到人行道旁边一幢破旧不堪的四层楼房前面。楼梯在楼房的外面,被漆成了醒目的红色,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有些古怪。我想这可能寓含着某种政治含义,或者只是想提醒那些登上摇摇晃晃红色楼梯的人们:此处危险。

  我默默地跟在玛丽·安的后面登上了摇摇晃晃的楼梯,楼梯在我们的脚下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很像是某部恐怖片中的惊险镜头。

  我和玛丽·安走进一间小厨房。在这间狭小的厨房中间摆着一张摇晃不稳的桌子,一个简单的油炉和一把简易的椅子。在一旁的水槽里杂乱地堆放着脏乎乎的碗碟。厨房里没有冰箱,四周墙上布满了黄色的水渍痕迹,白色的墙皮已经剥落得差不多了。

  玛丽·安把外衣和帽子甩到桌子上:转头问我:“你想来杯茶吗?”

  我点点头,“好的。”

  她平淡地说:“那把外衣脱下来吧,稍等一会儿。”

  我默默地把外衣脱下来,放在她的衣服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