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亚特兰大之旅

  在星期一的午后,我从德尔伯恩车站出发乘坐上了开往亚特兰大的特快卧铺列车。在车轮有节奏的碰击声中,我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我去餐车享受一顿列车上的早餐在八点三十分的时候,火车缓缓地驶进了亚特兰大车站。我步履轻快地走出车站,站在路旁等出租车。亚特兰大的气温要比芝加哥高出许多,大约在华氏六十度左右,阳光照在身上,让人觉得温暖而惬意。我把厚重的大衣脱下来,搭在了手臂上。正在这时,一辆出租车在我的身旁停了下来,我上了车,对司机说:“麦克道诺街的南博利瓦德。”

  司机吃惊地转头盯着我:“先生,那里是监狱。”

  我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说道:“是的。”然后又递给他十美元,接着说道,“到那以后,你再等我一个小时,回来的时候你还会得到同样数目的报酬。”

  他满意地笑了,耸了耸肩,转身打开了里程表。到了监狱的门口时,我看了一眼里程表,大约只有四公里的路程。

  司机把出租车停在路边,熄灭了发动机,静静地等着我。我下了车,朝一个值勤的小营房径直走了过去。

  一名身穿蓝色制服的警卫端着枪走了出来,他警惕地打量了我一眼,问我有什么事。我简单地说了说,他挥手让我过去了。接着,我又走向第二个营房,又一名端着温切斯特步枪的警卫走出来,盘问了我一番,并问我是否携带了照相机和武器,我告诉他,这两样我都没带。

  在这个营房的后面是一堵三十英尺高的花岗岩围墙,在围墙的中间有几扇紧紧关闭着的大门。

  我来到其中的一扇大门前面,另一名持枪的警卫隔着铁栏又一次盘问了我一遍。然后,旁边的一扇侧门“咣当”一声打开了。

  在我走进高大的花岗岩建成的主楼以后,楼里的一名警卫把我带到了宽敞的走廊尽头,在那里摆着一张小桌,小桌的后面是一扇紧锁着的钢门。我在一张登记表上填了我要见的犯人的名字——艾尔·卡朋,以及我的名字、地址和请求见面的原因。在我的姓名一栏我填上了自己的真名——内森·黑勒,不过地址却填上了皮昆特公司,职业一栏我又写上了法律顾问。我并没有说谎,因为现在我的确代表着皮昆特公司,尽管我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一名律师。

  这名警卫把我填好的表格递给了另一名警卫,后者通过广播,通知钢门里面的守卫去带犯人。在这段时间内,我和他们闲聊了几句,主要是讨论了一下亚特兰大与芝加哥天气的差别,其中的一名警卫说他更情愿住在亚特兰大,我心里暗想我可不想做一名监狱里的警察。

  大约又过了五分钟,他把我带到了附近的接待室里,然后让我坐在一张硬板木桌旁边。这间接待室和我的办公室差不多一样大小,不过那张硬板木桌倒是很长,在桌面和地面之间还有着一层厚厚的隔板,我估计是为了防止在桌面以下传递东西,不过在桌面以上倒没有严密的铁丝网把两边分开。在灰石墙上面还安装着有铁栏的窗户。除了桌子和椅子之外,屋里没有任何其它的设施,看起来这真是一个戒备森严的地方。

  大约过了五分钟,一名荷枪实弹的警卫带着一个犯人走了进来。我仔细打量了一下我这位不同寻常的主顾。他身高约六英尺,体重大约在二百磅左右,足可以称得上膀阔腰圆。他的皮肤黝黑,稀薄的深棕色头发剪得短短的。相形之下,他的眉毛却是十分浓密,浓眉下的眼睛带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杀气,眼睛四周有着浓重的黑眼圈。他脑袋的形状很像鬼节上的南瓜,在他粗糙的脸上还有着一长一短两道刀疤,短疤看上去深而显眼,那条长疤从下巴一直延伸到了脖子,这就足以说明他经历过的腥风血雨了。

  这名犯人径直走到桌前,在我的对面坐下来,向我点头微笑了一下,那笑容里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霸气。跟着,他又从粗棉布的上衣口袋中掏出了一支又粗又长的雪茄,用火柴点燃了,接着朝我晃了晃手中的雪茄,问我要不要也来上一支。我摇头拒绝了。然后,他转头向守在门口的警卫友善地笑了一下,又点了点头。警卫会意地转身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我和我这位臭名昭著的主顾——艾尔·卡朋。

  卡朋爽快地向我伸出了手,上下摇晃了一下。虽然卡朋比以前瘦了一些,可是他的手还是厚重柔软,看起来他在这里并没有吃到什么苦头。

  卡朋上下打量我一眼,漫不经心地开了口,“你就是黑勒?”

  “是的。”

  “我们以前从来没有见过面,不过你倒是帮过我一个忙。”

  我说我不知道有这样的一回事,这是我的真心话。

  他爽快地笑了,“没关系的,你真的不想来一支雪茄吗?”说着,他又向我挥动了一下手中的雪茄烟,“两元一支呢!正宗的古巴货,味道不错。”

  我还是拒绝了他的好意,回答道:“不,谢谢。”

  卡朋用一只手支在桌子上,嘴角斜叼着雪茄烟,昂着头满足地说:“在这里呆着倒也不坏,这可是这么多年以来,我第一次休息了这么久。”他吸了一口雪茄,又继续说下去,“而且那些人也总是想方设法地讨好我,说什么我如果不供出他们的罪行,就让我做监狱里的老大。”

  我评论道:“看起来亚特兰大很适合你。”

  他达观地耸了耸肩,笑着说:“打打网球,做做运动,晒晒太阳……的确很好。不过……”他诡秘地向我眨眨眼,“要是再有些女人就更好了。不过毕竟不能想有什么就有什么,生活嘛!你听说过鲁斯迪·卢丹斯蒂吗?”

  “没有。”

  “他是一个专门橇保险柜的高明扒手,以前在我那儿干过不少年,现在成了我的一名狱友。他为人相当地精明,是他通过一位朋友使我在监狱里还能源源不断地收到现金。”说到这里,他锐利的眼睛眯缝了起来。“你以为你是我的律师,咱们两个就能单独会面了吗?不,是金钱使我受到了足够的保护。你知道的,有很多小角色想要从我这样的大人物身上揩些油水,所以我在这里也不得不雇上一名保镖,就像过去弗里奇·里约做过的那样。”

  当他沉浸在对往事的追忆中时,他脸上那自得的笑容消失了,流露出一副伤感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