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圈套(第3/4页)



  他把我们送到了五楼。走廊里鸦雀无声,既无人站岗,也没有腋下插着枪的家伙坐在那里打牌。四处是灰白色的墙壁和镶有卵石玻璃的房门,门上标有房间号,有的也标有名字。地上铺着黑白相间的马赛克地砖,那奇异的色彩一时间晃得我有些头晕眼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闻起来就像是走进了牙科诊所或是洗手间。

  兰格看了看米勒,轻声说道:“奈蒂。”

  “噢,”我插嘴道,“你们究竟想要于什么?”

  他们两个冷冷地盯着我,我在他们眼前就如同一名面目可憎的入侵者,似乎他们根本未曾邀我同行一样。

  “把枪掏出来,雷德。”兰格不耐烦地命令着我。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还是叫我黑勒吧。”我耐心地纠正着他。然后,我掏出了枪,他和米勒也分别掏出了枪。

  “我们有逮捕令吗?”我又问道。

  “闭嘴!”米勒呵斥道,连看也没看我一眼。

  我没有理会,继续问道:“我究竟该干点儿什么呢?”

  “我不是刚刚告诉过你吗?”这一次米勒盯着我说,“闭嘴!”

  他那对藏在厚厚镜片后的眼睛,看上去就像两个圆圆的黑色玻璃球,让人觉得格外好笑。

  兰格插了进来,“跟着我们,黑勒,可能会发生枪战。”

  他们继续向前走着,我们三个人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响着。

  他们在一扇房门前停了下来,门上没有标明姓名,只有房间的号码——五五四。

  门没有锁。

  米勒第一个冲了进去,手里握着一支点四五式手枪;兰格紧随其后,手里握着一把点三八式左轮手枪;我像个傻瓜似的跟在他们后面,手里握着一支九毫米的勃朗宁自动手枪,而把兰格交给我的小手枪放在了上衣口袋中。对于一名警察来说,勃朗宁手枪并不是合适的武器,甚至它有时会让你身陷险境,不过我喜欢。

  我们闯进的是一间外间办公室,正对着门口的是一张办公桌,后面没有登记员,也没坐着秘书。相反,在靠左侧墙壁旁放着的一排座椅上坐着两个人——又是两个身穿棕色西装的家伙,大衣放在膝盖上,他们也就三十岁左右,看上去就像这屋里的两件摆设。

  暗色头发,苍白的毫无表情的脸,中等身材,其中一个鼻梁骨以前肯定被多次砸碎过,此刻他正在读一本名为《黑色面具》的杂志。另一个小子脸上长有铜钱般大小的斑疮,正坐在那儿吸烟,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放着一盒菲利普·摩瑞斯牌的香烟和一个装满烟蒂的烟灰缸。

  他们两个谁也没有拔出枪来,甚至连动也没动一下,只是呆若木鸡地傻坐在那里,因为他们看见了手持枪械的警察。

  在门左侧角落里的衣帽架上挂着四件大衣和三顶礼帽,右侧墙边也摆着一排空椅子,办公桌的左后侧有一个饮水器,在外层卵石玻璃门和墙壁的中间还有一扇紧闭着的房门。

  这时,门开了。

  一个人斜倚着门框站在那里,毫无疑问他就是弗兰克·奈蒂。尽管我们从未正式碰过面,不过曾经有人把他指给我看过。他长得十分英俊,有些瘦削,鹰勾鼻,V字型胡须,下嘴唇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他当过理发师,所以他的头发梳理得纹丝不乱,光亮的黑发总是整齐地梳向左侧。他的穿戴也非常考究,灰色的条纹马夹,戴着灰白相间的黑色宽领带。尽管他实际上比人们形容的要矮一些,不过他仍旧与众不同,让人过目难忘。

  他关上了身后的房门。

  他盯着“哈里兄弟”的神情使我想起了刚才那名穿制服的老警察脸上的表情。“哈里兄弟”的出现使得奈蒂有些恼怒,这好像跟他们手里的家伙没有太大关系。

  突然搜查仅仅是场小麻烦,它不过意味着被控告,交纳保释金,然后又可以重操旧业了。不过警察这种象征性的突然搜查有时也需要进行几次,这可以给公众一个体面的交待。如果奈蒂这次被卷入,这会使他大丢面子,因为他刚因被控告偷税,才从里维沃斯监狱放出来没有几个月,而且现在他又接替了以前的黑帮老大卡朋的位子,那个“大家伙”在五月份时被送到亚特兰大的一所“大房子”里去了。

  兰格问道:“肯帕戈纳在哪儿?”他站在米勒的身后,把米勒作为自己的挡箭牌,就好像躲在一块岩石后藏身一样。

  奈蒂不动声色,反问道:“他在城里吗?”

  米勒说道:“我们听说你指使他对付托尼。”

  托尼就是市长;安顿·丁·舍迈克,又称“小托尼”。

  奈蒂耸耸肩,“我也听说你们的主子现在正和纽伯利打得火热,就差睡一个被窝了。”

  泰德·纽伯利是卡朋帮在北部地区的冤家对头,如今他执掌着莫兰帮的大权。

  屋里陷入一片死寂。暴风雨就要来了!

  过了一会儿,兰格小声对我说:“准备动手吧。”

  我用一只手把那两个望风的家伙从上到下搜了一遍,他们两个都没带武器。我猜想,如果里面的房间是电报间的话,那么这两个小子一定只是跑腿的,而不是什么打手。兰格和米勒迟迟没有冲进里面的房间也说明了这一次的行动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他们已给屋里的人留足够长的时间去销毁证据啦。

  最终,兰格又说道:“让我们看看肯帕戈纳在不在那里?”他边说边向那扇紧闭的房门点了一下头。

  “谁?”奈蒂明知故问,嘴角硬挤出一丝微笑。随后他打开房门,走了进去,他的那两名手下紧随其后。米勒、兰格和我走在最后面。

  里面的房间更大一些,不过没做任何装饰,一张大桌子占去了屋内从东到西大部分空间。在右侧的墙角,有一个铁笼,里面坐着一个戴着套袖、佩有绿色会计标志的人,在他前面码放着一捆钱,他根本就没打算把它们藏起来,也许他觉得放在抽屉里并不合适。在左侧的电报机旁站着一个手拿纸带的年轻人,进行交易没有这样的装置是绝对不行的。还有两个人坐在桌旁,其中的一个人戴着套袖,外衣搭在椅背上,在他前面的桌上摆放着四部电话。他面对着的家伙,长着鹰勾鼻,头上戴着一顶标有卡朋帮标志的珍珠帽。桌面上没有记事本,也没有纸张,只有几支钢笔和铅笔散放着。显然这是一间电报间,桌子一旁正在冒着青烟的废纸篓更加证实了我的这一推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