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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d now the time has come at last

To crush the motif of the rose.

Blue Öyster Cult,‘Before the Kiss’

时机终于来临

碾碎那玫瑰图案。

——蓝牡蛎崇拜乐队,《亲吻之前》

唯一的卧室灯泡坏了。斯特莱克打开随身带的手电筒,慢慢走向屋里唯一的家具:一座廉价松木衣柜。他打开柜子,柜门吱呀一声。

柜子里贴满有关夏克韦尔开膛手的报道。剪报上方是一张A4纸打印出来的照片,照片大概是从网上下载的。斯特莱克的母亲袒露着年轻的身体,双臂举在头上,乌云般的秀发勉强盖住耸立的乳房,三角形的漆黑阴毛里隐约露出花体字刺青:Mistress of the Salmon Salt,鲑鱼盐小姐。

斯特莱克低下头,看见柜子底部放着一个黑色垃圾袋,旁边是一沓大尺度色情杂志。他把手电夹到腋下,隔着手套打开垃圾袋。里面有一堆女用内裤,其中几条染着棕红色的陈旧血渍,手感坚硬。斯特莱克在袋子底部摸到一条项链、一只圈形耳环。一只心形竖琴挂坠反射出手电的光。耳环上也有干涸的血迹。

斯特莱克把所有东西都放回垃圾袋里,关上衣柜的门,走向厨房。弥漫整座公寓的腐烂气味显然就来自那里。

隔壁的人调高电视音量。连绵不绝的枪声穿透薄墙,伴随着嗑药嗑高了的低低笑声。

厨房的水壶边放着一罐速溶咖啡、一瓶贝尔斯啤酒、一面剃须镜和一把剃刀。烤箱里满是油渍和灰尘,看起来已经很久没用过了。冰箱门好像用脏布擦过,但仍有纵横的浅红色水渍留下。斯特莱克伸手去开冰箱门,手机突然在兜里震动起来。

是尚克尔打来的。他们先前商量好不打电话,只发短信。

“见鬼,尚克尔,”斯特莱克说,把手机按到耳边,“我说过——”

他刚听见背后的呼吸声,一把弯刀就冲着他的后颈砍过来。他猛然躲开,手机飞出去,摔到肮脏的地面上。他摔倒,弯刀划伤他的耳朵。潜伏在他身后的黑影再次举起弯刀,想要攻击倒地的他。他一脚踢中黑影的胯部,黑影呻吟一声,后退两步,随即又举起刀来。

斯特莱克挣扎着跪坐起来,一拳狠狠打中对手的睾丸。弯刀从莱恩的手里滑落,掉到斯特莱克的背上。斯特莱克疼得叫起来,一把抱住莱恩的膝盖,将他掀翻在地。莱恩的头撞上烤箱门。他挥舞着粗壮的手指,扼向斯特莱克的喉咙。斯特莱克再次挥拳,结果拳头被莱恩沉重的身躯压住。莱恩粗大有力的手掐上他的喉管。斯特莱克奋力给莱恩来了一记头锤,把他的颅骨又撞到烤箱门上——

两人撕扯着滚了一圈,最后斯特莱克压在上面。他想打莱恩的脸,但莱恩和当年在拳击场上时一样反应敏捷:他用一只手挡住斯特莱克的拳头,另一只扼住斯特莱克的下巴,把他的脸往上扳——斯特莱克又挥一拳。他没法瞄准,但拳头还是打中莱恩,骨头碎裂的声音传来——

然后莱恩粗大的拳头突然正面揍中斯特莱克的脸,斯特莱克感到鼻梁瞬间开裂。他整个人都在这一拳的冲击下向后仰去,鲜血四溅,泪水让一切都模糊起来。莱恩喘着气,一把推开他,就像个魔术师,不知道又从哪儿拿出一把砍肉刀——

斯特莱克看不清东西,鼻血直往嘴里流。他隐约看见莱恩的刀刃在月光下闪着寒光,不假思索地踢出假腿——刀锋砍在代替膝盖的金属球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可是砍肉刀随即再次扬起——

“不,你他妈的休想,混蛋!”

尚克尔从后面抱住莱恩,将他的头紧紧夹在腋下。斯特莱克不明智地伸手去抢砍肉刀,手掌立马被划伤。尚克尔和莱恩扭打在一起。苏格兰人的体格大过对手太多,很快就占了上风。斯特莱克又用假肢冲着砍肉刀猛踢,这次成功地把刀从莱恩手里踢掉,随即上前帮尚克尔将莱恩按倒在地。

“快投降吧,不然我他妈的立即砍了你!”尚克尔吼道,双臂紧扼莱恩的脖子。苏格兰人挣扎着,咒骂着,双手仍然紧握成拳,骨头开裂的下颚不自然地下垂。“可不是只有你有刀,你个废物胖子!”

斯特莱克拿出一副手铐。他从特别调查局退役时拿走的东西不多,这是其中最昂贵的一件。他和尚克尔一起使劲才按住莱恩,把他的双手拗到背后,铐上。莱恩不停地挣扎着,脏话源源不断。

两人终于不用再按着莱恩。尚克尔对准他的横膈膜使劲踢了一脚,凶手虚弱地喘了口长气,终于安静片刻。

“你没事吧,本森?本森,他伤着你哪儿了?”

斯特莱克靠着烤箱瘫坐在地。他的耳朵和右手都流血不止,但最糟糕的还是已经肿起来的鼻子。鲜血流进嘴里,让他难以呼吸。

“给,本森。”尚克尔四处转了一圈,拿着一卷手纸回来了。

“谢了。”斯特莱克鼻音厚重地说。他用大量的手纸堵住鼻孔,低头看着莱恩。“很高兴能再见到你啊,雷。”

莱恩仍然喘不过气,什么都没说,秃头在月光下微微发光。

“你不是说他叫唐纳德吗?”尚克尔好奇地问。莱恩在地上扭动着,尚克尔又踢了他的腹部一脚。

“是啊,”斯特莱克说,“别再踢他了。你把他踢坏了,上庭负责的可是我。”

“那你为什么叫他——”

“因为,”斯特莱克说,“——什么都别碰,尚克尔,我不想让你留下指纹——因为唐尼还有另一个身份。他不在这儿时,”斯特莱克走到冰箱前,伸出还戴着橡胶手套的左手,握住冰箱门把手,“他可是退伍的英勇消防员雷·威廉斯,和哈兹尔·弗利一起住在芬奇利。”

他打开冰箱门,用左手拉开冷冻室。

里面是凯尔西·普拉特的乳房,和无花果一样发黄干瘪,萎缩成两块干皮。旁边是莉拉·蒙克顿的手指,涂着紫色的指甲油,上面有莱恩的深深牙印。再往里还有一对耳朵,上面挂着塑料甜筒形状的耳环。最后是一块残缺的肉,隐约可以分辨出鼻孔的模样。

“操他妈的老天,”尚克尔说,在斯特莱克身边弯腰看着,“操他妈的,本森,这是——”

斯特莱克关上冰盒和冰箱门,转头看着俘虏。

莱恩一动不动地趴着。斯特莱克毫不怀疑他正用那狐狸般的邪恶头脑思考,要怎样才能将眼前的绝望境地变得对自己有利,要怎样才能狡辩说是斯特莱克陷害他,是斯特莱克栽赃,或污染证据。

“我应该一开始就认出你的,是不是啊,唐尼?”斯特莱克说,用手纸裹住流血的右手。月光透过脏兮兮的窗户照进来,斯特莱克终于有机会仔细观察莱恩那张熟悉的脸,尽管那张脸已经因类固醇和缺乏锻炼堆上了厚厚的脂肪。肥胖,干燥皮肤上的皱纹,为了掩盖红疹而留的胡子,仔细剃过的光头和装出来的迟缓动作,这一切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十岁。“在哈兹尔家,你一打开门,我就该认出你,”斯特莱克说,“但你遮住脸,一直哭哭啼啼地擦眼泪。你用的是什么办法?往眼睛里抹点东西,让它们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