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老朋友

昭和十二年秋天在冈山县农村的“本阵杀人事件”中,矶川警官曾和金田一耕助合力破案,一晃眼,已经过去了九年。

受战争的影响,当了几年军人的矶川警官,现在还是警官。战后,他被调到县里的刑事课,由于办事稳重、资格老,被同仁称为老狐狸,看样子似乎混得还不错。

矶川警官到笠冈来调查海盗出没的案子,后来听说狱门岛出了命案,而且金田一耕助也在岛上,因此,他很快就到狱门岛来了。

“清水,大家怎么都全副武装的?是不是只要岛上一发生案子,他们就这样过海来抓人?”

金田一耕助对警察的穿着感到惊讶,忍不住纳闷地问。

“是有点奇怪,况且这次人来得太多了……咦?他们该不会是来抓你的吧?”

清水有点幸灾乐祸地说。

“如果要抓我的话,只需你一个人就够了,是不是?论力气,我可比不上你。”

金田一耕助带着调侃的语气说着。

“是这样吗?”

清水有些不相信,反问了一句。

小船渐渐往岛上驶来,矶川警官好像看到岸边等候的金田一耕助,露出一嘴白牙笑着,同时还在小船上面向岸上挥着手。

清水看到这情形,连忙惊讶地问:

“金田一先生,刚才矶川警官是在向你挥手吗?”

金田一耕助朗声笑着说:

“是的,他是在对我挥手。不过,不要紧,谁都会有误会别人的时候,倒是我要拜托你,最好别把昨天晚上将我关起来的事情告诉他。”

他一边安慰着清水,一边拨开围观的人群,走到栈桥边。

小船一靠岸,第一个跳上来的果然是矶川警官。

“老朋友!你好吗?”

“很好!你呢?”

“你一点也没变嘛!”

矶川警官和金田一耕助热情地寒暄着。

“怎么可能?我可是历尽沧桑啊!警官,你也变老了。”

金田一耕助语带感慨地说。

“是啊!九年前还没有白头发呐!”

矶川警官附和着。

“不过你现在看起来比以前福泰多了,想必是升官加级了吧!”

金田一耕助以一副关切的语气问矶川。

“薪水是多了点儿,可是以前的同事大部分都当上局长了,只有我,还是十年如一日地当警官啊!”

矶川摸了摸鼻子,有点自嘲地说。

“没办法,战争嘛!”

“说的也是,这么多年没见,一见面就聊这些太没意思了。对了,清水!”

矶川警官换上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对着清水发问。

一旁的清水始终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两人,矶川警官的问话声才使他好不容易回到现实中。他立刻慌慌张张地脱口回答:

“有!”

“这件凶案怎么回事?已经连续有两个女孩被杀害了吗?”

清水好像有满嘴的话要讲似的,但嘴巴嗫嚅了半天,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看来他是知道自己误会了金田一耕助后,紧张得讲不出话来了。

金田一耕助立刻打回场:

“这件事我们到派出所再说吧!对了警官,这些人干嘛一个个全副武装呀?”

只见下船的除了矶川警官之外,还有六个警察,大家的腰上都佩着手枪,好像严阵以待似的,令人有点怕怕的。除了警察之外,还有一个穿西装的绅士,那人大概就是法医吧!

“金田一先生,我们刚好也有案子要办,也就是说,即使清水不打电话来,我们也要到这岛上来呢!我猜想,搞不好你们这里的案子也是他干的。”

矶川警官对金田一耕助详细地解说原因。

“他是……”

金田一耕助惊讶地看着矶川警官的脸。

“是海盗。你听清水说过了吗?前天我们在附近的海域追缉海盗,谁料被他们逃走了,昨天我们在宇野抓到一个人。根据他的供词,知道有个海盗已经跳海逃生,从他的口供中我们推测,逃脱的海盗不是在这座岛上,就是在邻近的真锅岛上。金田一先生,你有没有听到这样的事情?”

金田一耕助突然愣住了,他的脑中像电影停格画面一般,浮现出在千光寺厨房里那个吃光半桶饭的小偷。

“金田一先生,你想到什么了吗?”

矶川警官看到金田一耕助的表情,急忙问。

“等、等一下,请两位暂时别打扰我,我、我误会大了,让我想想看,如果是这样的话……”

金田一耕助皱着眉,眯着眼,搔着头,一副沉思的样子。

如果“小偷”先偷偷溜进鬼头本家,然后从禁闭室里偷走早苗替她伯父卷的纸烟,之后他又到千光寺,坐在香油钱箱前看着山下面的路,一连抽了五六根烟,过足烟瘾,然后再到厨房吃光饭桶里的饭,这也是合情合理的。

话又说回来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个小偷跟凶杀案有什么关联呢?

小偷到寺院的时候,看到花子还在寺院里,所以才把花子杀了吗?可是时间不对呀!他又为什么无缘无故要杀花子呢?

按金田一耕助的推测,当了然和尚回到寺院的时候,那个大肚子的小偷一定还在寺院里,这可以从和尚那一晚的奇怪举止看出来。

另一方面,花子被杀的时候,比他们回到寺院的时间还要早。就算那个人再大胆,也不可能留在命案现场那么久。

难道那个小偷是在大家下山之前就已经到达寺院了吗?还是那晚金田一耕助怀疑了然和尚的言行举止,以及认为小偷当时还在寺院里,全部是他自己的幻觉、妄想呢?

如果那人是凶手的话,了然和尚跟他素昧平生,凭什么要袒护他?可是,了然和尚看起来像是确实知情,他还说什么“不管是谁,都对疯子无可奈何啊”的话。还有,了然和尚当时的举动……这些问题越来越错综复杂,真叫人搞不懂!

那个海盗到底是不是凶手呢?他是什么时候到寺院里的呢?他又是在什么时候到鬼头本家去的呢?如果能搞清楚这一点,对破案就会有很大的帮助。

金田一耕助回忆起为千万太守灵的那一晚,当花子不见了,阿胜跟早苗在家里找的时候,曾听到早苗从里面传出尖锐的惨叫声,没多久,又听到疯子的怒吼声,大家都以为又是疯子发病了,因此,也没人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现在想来,这件事情有个盲点——

疯子平日很听早苗的话,不管闹得再凶,只要早苗喊他一两声,他就会安静下来;既然如此,那晚疯子发病时,早苗应该不会发出那种惨叫声才对,而且她回到房间里来的时候,脸上毫无血色,一双圆圆的眼睛像是受到极度惊吓一般,瞪得好大。

早苗是被什么东西吓住的呢?难道她在禁闭室附近看到陌生男人了吗?她看到那个人从格子门里偷卷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