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3/3页)

“我绝不会写书,”格兰特坚定地说,“甚至不会写我在苏格兰场的二十年。”

“什么?甚至不会写您的自传?”

“不会写我的自传。根据我的审慎判断,实际上现在市面上已经书满为患了。”

“不过这是本必须写的书。”卡拉丁说,他看起来有点儿受伤。

“当然。这本必须得写。告诉我:有件事我忘记问你了。两次大赦后,过了多久,泰瑞尔获得在法国的职务?他又是什么时候变成奎斯尼斯堡的总管?1486年7月,在他对亨利效劳之后,他又过了多久才成为奎斯尼斯堡的总管?”

卡拉丁看上去不再受伤,他那副如绵羊般温和的脸装出最邪恶的模样来。

“我正好奇你什么时间问呢,”他说,“要是你忘了问,我就会在临走前把问题的答案抛给你:差不多马上。”

“如此看来,镶嵌图案中又一块合适而小巧的鹅卵石。我怀疑是否当时正好空出来总管的位子,那是一个法国的职位,因为亨利想要他离开英国。”

“我敢说事实正好相反,是泰瑞尔想离开英国。要是我正受亨利七世的统治,我宁愿远走高飞。特别是,如果我为亨利做了可能会为他带来方便的秘密工作,我活得太久对他是相当不利的。”

“是这样,可能你是对的。他不只出国,他还待在国外——正如我们已经注意到的,真是引人入胜。”

“他不是唯一待在国外的人。约翰·戴顿也是。我无法找出所有确实应该卷入该谋杀案的人。都铎时期的叙述五花八门,我想你知道。事实上它们大多数如此不同,以至于完全互相冲突。亨利宠爱的历史学家,波利多尔·维吉尔,当理查在约克时,谋杀案发生。根据圣徒莫尔的说法,总的来说,谋杀案发生在理查更早出行时,即当理查在沃里克时。而且因为人事变动,因此很难把他们加以整理。我不知道威尔·斯莱特是谁——你说是布莱克·威尔,还有另一个同音类似的名字——迈尔斯·福雷斯特。但的确有一个名叫约翰·戴顿的人。格拉夫顿说他长期住在加来,‘被人指指点点,简直受尽轻视’,并且在那里痛苦地死去。他们对良德津津乐道,不是吗?维多利亚女王时代没有任何的证据。”

“如果戴顿穷困潦倒,那么他看起来不像曾为亨利做过什么。他的职业是?”

“嗯,要是同一个约翰·戴顿的话,他是名牧师,而他根本不贫困。靠着领取闲职的薪水,他过着非常舒适的生活。亨利把福贝克的一份生计给了某一个约翰·戴顿,靠近格兰瑟姆——在林肯郡,时间是1487年5月2日。”

“好吧,好吧,”格兰特慢吞吞地说,“1487年。而他,也舒服地在国外生活。”

“啊哈,太妙了,不是吗?”

“妙极了。那么有人解释过吗?怎么这位没抓着脖子,把这位千夫所指的戴顿强拉硬拖回国,以叛国罪处以绞刑呢?”

“哦,没有。根本没有那样的叙述。都铎王朝的历史学家没人会从B想到C。”

格兰特笑了:“我看你是孺子可教。”

“当然,我不仅学历史,还师承伦敦苏格兰场的门下学习揣摩人心课。好吧,目前差不多就这样了。如果您有足够的力气,下次我会把这本书的头两章读给您听。”他顿了顿,然后接着说道,“格兰特先生,要是我把这本书献给您,您会介意吗?”

“我认为你最好把它献给卡拉丁三世。”格兰特淡淡地说。

不过卡拉丁显然没把它当作一件小事。

“我不用奉承话作为题词。”他说道,语气带着一丝生硬。

“哦,不是奉承话,”格兰特匆忙说,“只是原则问题。”

“要不是因为您,这本书永远不会起头,格兰特先生。”卡拉丁站在地板中间,他的语气带着地道的美国味儿,拘谨而又透着些激动,被他那件衣摆飘飘的大衣围绕着,“并且我还想正式地向您致谢。”

“我很荣幸,当然。”格兰特喃喃地说,地板中间的那个高贵的身影变得放松起来,像个少年一样,尴尬的时刻结束了。卡拉丁像他来时一样,高高兴兴、步履轻快地离开了。与三个星期前相比,他看起来重了三十磅,胸围增加了十二英寸。

格兰特拿出了卡拉丁赐予他的新知识,挂在了对面的墙上,然后凝视着。

————————————————————

(1)《在迪海沙滩上》(The sands of Dee):1912年,“电影艺术之父”格里菲斯根据Charles Kingsley的诗歌改编的影片。女主人公玛丽住在迪海边。——译者注

(2)星室法庭(Star Chamber):成立于1487年。由于位于威斯敏斯特教堂一个屋顶有星形装饰的大厅而得名。它与英国枢密院、英国高等法院等构成英国史上最重要的专制机器,特别是在惩治出版商上一直充当急先锋的角色,“成为英国报纸出现前一长段历史中禁止自由发表意见的又一障碍”(美国新闻史学家埃默里)。英国许多报业先驱都受过这个机构的传讯、折磨或监禁。星室法庭也成为英国专制制度的象征。1641年7月英国革命前夕,由长期议会通过法案予以取缔关闭。——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