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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努力让自己吐字清晰:“这个故事的重点是什么?”

“这就得让你自己决定了。需要我停下来么?”

“不用,你继续说,反正今天晚上也没什么电视好看。”

“有个星期天,我们跟平常一样要去教堂做礼拜,我站在街上等我父母,一边看着邻居院子里那只德国狼狗在篱笆里对我狂叫。不知道为什么,我过去把栅门打开,也许我觉得那只狗之所以生气,是因为它很孤单。结果那只狼狗把我扑倒在地上,朝着我的下巴一口咬了下去,疤痕到现在都还留着。”

汤姆指了指下巴,但哈利什么也没看见。

“后来那个法官在阳台上呼唤那只狼狗,它才松开嘴巴,然后,那个法官叫我滚出他的院子。我爸爸妈妈开车载我去急诊室的时候,我妈妈一直哭,我爸爸没说几句话。回来以后,我的脸上多了一排粗大的黑色缝线,从下巴一直延伸到耳朵下面。我爸爸去找那个法官,回来的时候气得脸色铁青,话说得比平时更少了。那个星期天晚上,我们吃饭时,餐桌上没有人说一句话。那天晚上我睡到一半,突然爬起来,纳闷着是什么把我吵醒了。原来是因为四周很安静,然后我突然发现那只德国狼狗不叫了。这时我听见前门关上的声音,直觉告诉我,我们再也听不见那只狼狗乱叫了。然后,我房间的门轻轻打开,我赶快紧紧闭上眼睛,但还是瞄到了一把锤子。我闻到他身上香烟和安全感的味道。我假装睡着了。”

汤姆拍去方向盘上肉眼看不见的尘埃。

“我干掉斯维尔,是因为知道他杀了爱伦。我这么做是为了爱伦,哈利,是为了我们。现在你知道我杀了人,你要不要向上级报告?”

哈利只是瞪着汤姆。汤姆闭上双眼。

“哈利,我们对斯维尔只掌握了间接证据,他已经算是逃掉了。我们怎能让这种事发生?你会让这种事发生吗,哈利?”汤姆转过头来,直视哈利冷酷的眼睛。“你会吗?”

哈利吞了口唾沬。“有人看见你跟斯维尔一起坐在车里,这人愿意为此事出庭作证,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对不对?”

汤姆耸了耸肩。“我跟斯维尔谈过几次话,他是新纳粹分子,也是个凶手。密切关注这些事是我们的工作,哈利。”

“后来看见你的那人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那是因为你去找他谈过话,对不对?你威胁他闭嘴。”

汤姆摇了摇头。“哈利,这种问题我不能回答。就算你决定加入我们,我们也有不容变更的规则,你只能知道你需要知道的,才能扮演好你的角色。这听起来可能很严格,但很管用,对我们来说很管用。”

“你有没有去找过罗伊?”哈利咬字含糊。

“你去找罗伊只是白费力气,哈利,把他忘了吧。你应该多替自己想想。”汤姆靠向哈利,压低嗓音。“你都失去了些什么?好好照照镜子……”

哈利眨了眨眼。

“你看,”汤姆说,“你是个快四十岁的人了,酗酒,又没有工作,没有家庭,没有钱。”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哈利想大吼,但是喝得太醉了,吼不出来,“你有没有去……去找过罗伊?”

汤姆在座椅上坐直了身子。“回家吧,哈利,想想你到底欠谁什么?是警界吗?是谁吃你的肉喝你的血,最后还嫌味道不好,把你吐了出来?你的老板是不是一闻到麻烦就像受惊的老鼠一样立刻把你甩开?还是你欠自己什么?你每年都在努力维护治安,最后也不过是让奥斯陆的治安维持在马马虎虎的状态而已,更不用提这个国家把罪犯保护得比人民公仆还要周到。你的确是警界中的佼佼者,哈利,不像其他人。你有真才实干,可是你赚的钱却只够糊口。我能付你的钱是你现在赚的五倍之多,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能给你尊严,哈利。尊严。你回去好好想一想吧。”

哈利集中视线,努力想把汤姆看清楚,可是汤姆的脸却一直变形。哈利四处摸寻门把手,摸来摸去却找不着。该死的日本车。汤姆俯身越过哈利,推开门。

“我知道你一直在找罗伊,”汤姆说,“我就替你省点麻烦吧。是的,那天晚上我在基努拉卡区跟斯维尔说过话,但这不表示我跟爱伦命案有关。我对这件事只字未提,是因为我不想把事情搞得更复杂。你想做什么随便你,可是相信我:罗伊的话没有一句值得听。”

“他人在哪里?”

“我告诉你的话会有什么改变?那样你就会相信我了吗?”

“说不定,”哈利说,“谁知道?”

汤姆叹了口气。“松恩路三十二号,他住在他继父的地下室客厅里。”哈利转过身,对着朝他驶来的一辆出租车招了招手,那辆出租车显示着空车信号。

“不过今天晚上他会去参加曼纳唱诗班的合唱练习,”汤姆说,“他们在老奥克教堂的大厅里排练,从这里走路就到了。”

“老奥克教堂?”

“他从费城教派改信伯利恒教派了。”

那辆显示空车的出租车放慢速度,犹豫一下,然后加速离开,朝市中心驶去。汤姆露出揶揄的微笑。“哈利,你要改变,是不必放弃自己的信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