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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前菲毕卡认识安德斯之后就戒了烟。安德斯不但没要求菲毕卡戒烟,甚至不反对她抽烟。他们是在大加那利岛认识的,当时安德斯为了好玩,还跟菲毕卡讨了一根烟来抽。返回奥斯陆一个月之后,两人就同居了。同居之初,安德斯曾说他们的关系也许可以容许少量二手烟的存在,还说那些癌症研究人员未免言过其实,而且他可能很快就能适应衣服上留有烟味。隔天早上,菲毕卡作出了决定。几天后,两人共进午餐,安德斯说他有好一阵子没看见她手中夹着烟,她回答说自己其实没那么爱抽。安德斯微微一笑,俯身越过餐桌,抚摸她的脸颊。

“你知道吗,菲毕卡?我也觉得你没那么爱抽烟。”

她听见身后的锅里传出热水沸腾声,她望着手中香烟,再抽三口。她抽了第一口。毫无滋味可言。

她是什么时候又开始抽烟的?她已经记不得了。也许是去年吧,自从安德斯开始出差,长时间不在家之后。还是除夕,她开始几乎每晚加班之后?是不是因为她不快乐?她是不是不快乐?他们从不争吵。他们也几乎不做爱了,但安德斯说,这是因为他工作太辛苦,他总是用这句话结束所有争论。两人即使难得做个爱,也提不起劲,只因安德斯心不在焉。于是菲毕卡明白,她的心也不必放在这里。

他们不曾真正大吵一架。安德斯不喜欢扯开嗓门说话。

菲毕卡看了看钟:五点十五分。不知道安德斯跑哪里去了,他只是含糊地说会晚点回来。她熄灭香烟,把烟蒂扔到后院,回到炉前查看土豆,用叉子叉了一下最大的那颗。快熟了。只见沸腾的水面有许多小小的黑色块状物在上下跳动。奇怪了,这些黑色块状物是从土豆还是锅里跑出来的?

她开始回想上次用这口锅是什么时候,这时正好听见大门被打开,接着门廊传来喘息声和鞋子被踢落的声音。安德斯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吃什么?”他问。

“炸肉饼。”

“哦?”这个字的尾音扬起,形成问句。她大概明白安德斯的意思:又吃肉,我们是不是应该多吃点鱼才对?

“好吧。”安德斯语调平淡,俯身往锅中看去。

“你去干吗了,怎么全身都是汗?”

“我今天晚上没做什么运动,所以骑自行车去松恩湖绕了一圈。水里这些黑黑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菲毕卡说,“我也是刚刚才看到的。”

“你不知道?你以前不是当过什么厨师来着?”

安德斯伸出食指和拇指灵巧地夹了一小块黑色物体出来,放进嘴里。菲毕卡凝视安德斯的后脑勺和他的褐色细发。她曾经觉得安德斯的头发很有魅力,梳理整齐,长度适中,发型中分。她也曾经觉得安德斯一脸聪明相,是个有前途的男人,他的未来容纳得下两个人。

“什么味道?”她问。

“没什么味道,”他依然俯身在炉子上方,“是蛋。”

“蛋?可是我洗过锅了……”她猛然住口。

安德斯转过身来:“怎么了?”

“这里有……一滴东西。”她指着安德斯的头上。

安德斯皱起眉头,摸了摸后脑勺。两人同时后退一步,抬头朝天花板看去。只见白色天花板上悬着两滴水。菲毕卡有点近视,若是水滴反光,她是看不见的,但那两滴水并未反光。

“看来卡米拉家淹水了,”安德斯说,“你去楼上按她家门铃,我去找管理员。”

菲毕卡凝视着天花板,又低头看了看锅里的块状物。

“我的老天。”她低声说,感觉自己的心跳又快了起来。

“又怎么了?”安德斯问。

“你去找管理员,叫管理员去按卡米拉她家的门铃,我去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