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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你不知道海湾城,马洛先生。”

“哈,”我说,“关于海湾城我唯一知道的是,每次去那儿我都要买一顶新的头盔。你想让我把你的故事讲完吗?”

“什——么?”她双目圆睁,透过眼镜就像在深海鱼缸里看到的一对眼睛。

“他搬家了,”我说,“你不知道他搬到哪里去了。你担心他此刻正住在豪华酒店的顶楼,过着纸醉金迷的日子,身穿一件貂皮大衣,浑身散发着有趣的香水味。”

“我的老天!”

“还是我太粗俗了吗?”我问道。

“求你了,马洛先生,”她最终说,“我觉得奥林身上不会发生这种事。要是奥林听到你这么说,你会觉得很遗憾。他抠门得要命。可我知道出事了。那只是一栋便宜的出租公寓,我压根不喜欢那个经理。是那种让人讨厌的男人。他说,奥林好几周以前就搬走了,他不知道奥林搬去了哪儿,他也不关心。他唯一想要的就是一点儿杜松子酒。我都不知道奥林为什么会住在这样的地方。”

“你刚才说一丁点杜松子酒吗?”我问。

她一下脸红了。“那经理是这么说的。我只是转述给你听。”

“好吧,”我说,“继续说下去。”

“嗯,我打电话给他上班的地方,就是加州西部飞机公司,你知道的。他们说,他跟不少人一样,已经被解雇了,他们只知道这些。于是,我又去了邮局,询问奥林是否变更了地址。他们称无法提供我任何信息。这是违反规定的。我把情况告诉他们,那个人说,好吧,如果我是他妹妹,他就去查查看。随后,他进去查看了一下,回来说没有。奥林没有变更过地址。于是,我开始有点儿害怕了。他可能遭遇了车祸或别的不测。”

“你想过去警察局询问一下吗?”

“我不敢去问警察。奥林不会原谅我的。他最顺利的时候也够苦的了。我们家——”她犹豫了再三,那双眼睛背后隐藏了她所不希望的东西。她屏住呼吸继续说道,“我们家不是那种普通家庭——”

“你看,”我疲倦地说,“我们现在讨论的不是个顺手牵羊的小贼,而是一个遭遇车祸撞击后失忆或是严重受伤而无法说话的家伙吗?”

她冷冷地瞥了我一眼,眼神似乎不太友善。“要真是这种情况,我们会知道的,”她说,“每个人口袋里都能找到证明身份的东西。”

“有时候,口袋里空空如也。”

“你打算吓唬我吗,马洛先生?”

“要想吓唬你,我肯定束手无策。你觉得他可能遇到了什么事?”

她伸出纤细的食指放在唇边,用舌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指尖。“我觉得,要是我知道这点就不会来找你了。寻找他,你会怎么收费?”

我沉默了很久没有回答,接着,我说:“你是说单干,不泄露给别人吗?”

“是的,我就是指单干,不泄露给别人知道。”

“嗯哼。那就要看情况了。我告诉你我的价码。”

她双手合拢放在桌子边缘,用力绞着双手。那是我所见过的最没有意义的手上动作。“我觉得你是个侦探,你能够马上找到他,”她说。“我可能最多只负担得起二十美元。我还得付这里的一日三餐、住宿费用和回程的火车票,你知道,旅馆贵得离谱,还有火车上的食物——”

“你住在哪家旅馆?”

“我——我不想告诉你,要是不介意的话。”

“为什么?”

“我就是不想说。我非常害怕奥林发脾气。不过,我可以经常打电话给你,对吗?”

“嗯哼。只是奎斯特小姐,除了奥林会发脾气之外,你到底在害怕什么?”我看着烟斗熄灭,又划了一根火柴,举到烟斗的凹处,望着对面的她。

“吸烟斗是种很邋遢的习惯吗?”她问。

“或许吧,”我说,“不过,要我放下它二十美元可是不够的。而且,不要试图回避我的问题。”

“你不能这么对我说话,”她勃然大怒道,“吸烟斗就是一种邋遢的习惯。我母亲从不让我父亲在家里抽烟,哪怕在他中风后的最后两年里也是。他有时会拿着空烟斗干坐着。但她的确不喜欢他这么做。我们欠了一大笔债,她说,她可没闲钱给他买没用的东西,比如烟草。教堂可比他更需要烟草。”

“我有点明白了,”我缓缓地说,“在你们家这样的家庭里,其中某个成员成了害群之马。”

她霍地站起身,一把抓过她的急救包。“我不喜欢你,”她说,“我想我不打算雇你。如果你暗示奥林犯了错,那么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们家的害群之马不是奥林。”

我眼皮都没动一下。她一转身,冲向门口,刚握住门把手,又再次转过身冲了回来,突然嚎啕大哭起来。我对此情此景的反应,好比一条吃饱了的鱼放弃鱼饵。她掏出自己的小手帕,拭了拭眼角。

“现在我推测你会打电话报警了,”她哽咽道,“曼哈顿报纸会打听所有消息,刊登我们家的丑闻。”

“你不必有此猜测。别再折磨我的感情了。让我看看他的照片。”

她匆匆忙忙抛下手帕,从包里摸索出了其他东西。她把东西递给办公桌对面的我。一个信封。薄薄的,里面可能有几张快照。我没有打开看。

“从你的角度来描述一下他。”我说。

她凝神思考了片刻,这让她有机会动了动她的眉毛。“去年三月,他当时二十八岁,有一头浅色的棕发,颜色比我的还要淡一些,留着一个大背头,一双浅蓝色的眼睛。他很高,超过六英尺。不过体重大约只有一百四十磅。他有点瘦骨嶙峋的感觉,以前留着一点金色的胡须,不过母亲让他刮掉了。她说——”

“不用告诉我。牧师需要用它来填充一个靠垫。”

“你不能这么说我母亲,”她大嚷道,脸色因为怒气而惨白。

“哦,别犯傻了。你身上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不过,你现在可以别再装成一朵复活节百合了。奥林身上有什么特殊的标志吗,比如胎记或是伤疤,抑或是胸口上文有《诗篇》第二十三篇的文身?别不好意思。”

“咳,你不必对着我大吼大叫。你干吗不看看照片?”

“他大概穿着衣服。毕竟,你是他妹妹。你应该知道。”

“不,他没有,”她紧张地说。“他的左手有一个小伤疤,原来那里有个脂肪瘤。”

“他有什么习惯?除了不抽烟、不喝酒、不和姑娘约会之外,平时还靠什么来消遣?”

“为什么——你怎么会知道?”

“你母亲告诉我的。”

她微微一笑。我开始纳闷,她自己是否有爱好。她拥有一口雪白的贝齿,却没有刻意张大嘴巴。这点不容易。“你真傻啊,”她说,“他博览群书,拥有一台价格不菲的照相机,他喜欢用它来偷拍别人。有时,别人会很生气。可奥林说,人们应该看看他们自己真正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