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猎犬

时间倒退回几天前,临水市榆淮分局办公楼的某个小会客厅里,窗台上也摆着盆三色堇,同上次和童丹青见面时那间咖啡吧的一样,这盆开的也很鲜艳。

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龚克面对的是周作土,那个写《夜烧》系列小说的白杨,如果说得再严谨些,是以他的名义出版的。

“真的不想说,我想我们可以请上次见的那位小姐来帮你说说。”通过在周作土家的取证核查,《夜烧》并非是周作土所写已经成为基本事实,说白了一本小说是否是这个人写的不该是警方关心的,可当这本小说和一起恶性案件联系起来时,其中的缘由就不能不被警方所关心了。

此刻的周作土已经没了上次见时的气焰,他耷拉着头,双手合抱成拳,支着下巴,半晌沉默后,他提出要支烟。

似乎没一个做错事的人在选择交代前,都会提这样一个要求,周作土是,同样的情况龚克在几个月前也见过一次,那个设计密室杀人的年轻老师。

烟点燃了,周作土吸了一口就把烟夹在了手端,徐徐的他开口,第一句说的是:“那书的确不是我写的。”

周作土出生在中国西部一个偏远山村,父母都是当地土生土长的农民,靠种地为生。每年春耕秋收,年成好的时候有几万块的收入,不好时全家就要饥苦一年。周作土就出生在这样一个清贫的农民家庭,可他吃苦并不多。

周作土的妈妈祖上出过一个秀才,这让没读过书的周母总想家里再出个文化人。顺理成章的,周母把所有希望放在了周作土身上。

家里没钱,周母借钱,送周作土去读县里的初中,到后来周作土真就不负众望的考上了省城一所次重点高中,直至后来以擦边的分数考取了国家一所一本院校。

幸运女神似乎真很眷顾这个出身农村的年轻小伙子,大学期间,由于他的踏实和优异,先后被委任推选为校学生会副主席。周作土还爱好写作,他写的文章还被部分刊载在学校所在地的个别杂志上,稿费颇丰。

那时的他真觉得自己真会这样彻底改变掉命运,特别是后来他认识了苏媚。苏媚是他们学校人文学院的大三学生,人长的漂亮,还温柔,那时候追她的人特多,所以当周作土在一次偶然从流氓手里搭救了苏媚,苏媚之后成了他女友后,他真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人。

世事难料。

大四那年,周作土经不住苏媚要求,替她一位“哥们儿”考试,结果被抓了现形,开除了学籍,读书四年连学位证都没拿到就被赶出了学校,而苏媚那个“哥们儿”则因为家里某个亲戚是市某企业高管,而那个企业才为学校装修赞助了一笔经费而幸免于难。

苏媚和他分了手,后来周作土听说她毕业后嫁了老家一个富商,比她大十几岁的样子。

这也许就是命,对苏媚他谈不上祝福,却也人命,所以后来他把和苏媚的重逢也当做是命运的安排。苏媚过得并不好,老公不止在外面有人,还打她。

同样是生活不顺遂的两个旧情人见面,该发生的自然都发生了。

可一觉醒来,苏媚却没留下的意思。她说:“你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

什么是她想要的生活,无非就是有钱,能买想买的所有东西罢了。分手后独自走在马路上的周作土踢着马路上的石子,神情沮丧。也就是在同一天,他接到了来自西苑教育出版社的退稿通知,上个月投的那个长篇又被退了。

查看下银行账户上仅剩的121块钱,周作土真觉得他的人生走去了低谷。可他没想到就在当天,邮箱收到的一封邮件将他从满是灰色的生活里拯救了出来。

那是本长篇小说的开头,周作土虽然没出版过书籍,但凭借多年对文学作品的兴趣爱好,他看得出这是本相当好的作品,绝对是可以出版的。当时他的心猛一阵跳动。

激动之后,他马上又灭了火,可这不是他写的啊。但为什么这个东西会发到自己邮箱呢?他写了封回邮给对方。对方的回复也相当快,他的言语简单,只有几个字:你之前帮过我,这个文稿是我对你的回报。

周作土还是不信,世界上哪来这么便宜的馅饼啊?

可事情并没完,第二天他突然接到了来自西苑出版社的电话,电话里那个编辑说主编看过他的稿子,认为文笔什么都没问题,就是情节欠佳,想问他还有其他作品没。

周作土的心跳去了嗓子眼,当晚他又发了封邮件去给那个邮件地址,他是这样写的:如果你真想帮我,能把这个小说的完稿给我吗?

对方的答复也快:明天。

后面的事情比想象的顺遂,签约、出书,出名,和苏媚恢复了感情。

“他只有一个要求,让我低调生活,那次的签售会不是他要我去,我也是不会去的。只是我没想到这个小说会牵涉案子,还死了人。我真的不知道……”周作土哭了,手捂着脸,肩膀一耸一耸。

等他略微平静些,龚克问:“出版社负责你的编辑是谁?”

“我是西苑的总编直接负责的,稿子当时就是他看了签的。”

“前后看了几天?”

“很快。上午发他们的稿子,下午就定了签约。”

“总编叫什么?”

“姓李,叫李中雨。”

逮捕李中雨时,费了一番周折,这家伙早料准警方会来找他似得,早带着妻儿跑了,不过天网恢恢,警方在上海飞巴黎的机场上拘捕了他。开始他还没事人似得说是全家去旅游,可面对警方的层层逼供,李中雨最后无奈地招供了一切,是一个帮过他的朋友拜托他这么做的,至于小说怎么和命案发展一致了,他不清楚。不过他倒是说了一点,他一直叫那人张先生。

“听声音,三十多岁吧。”李中雨说。

半个月后,当康复后的童丹青和龚克说起这事儿时,她摇摇头:“年龄方面的确说不通,我也说不好张尹是不是你说的那个张,不过他身体看起来真不大好就是了。如你所说,这一系列案件真都是他一个人策划的,那他是个相当聪明的人。”

也许也察觉自己这种说法有些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童丹青挠挠自己还贴着创可贴的鼻头:“不过你也不差,开始我真以为其余那三个失踪者真和电视里报道的那样都死了呢,这就叫缓兵之计吧?”

龚克摇摇头:“他没中计,不然你是没机会留下那些线索让我们找到你的。”

想起警方在那个小村口找到童丹青衣服布料时的描述,是丢在路旁的,那天有风,不是有人照料,布料是不会乖乖在那里原地不动的。

合理的解释是张没想杀童丹青,他是变相在送她回临水。只是龚克不明白,为什么要拉出七天的跨度呢?单纯为了挑衅警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