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偏心

西苑路位于青川市中心偏北位置,说起这条现在看来丝毫不起眼的小街,你也许很难想像它也曾是青川市辉煌一时的几大街市之一。

想当初青川市最大的一个A货市场就坐落在西苑路58号位,三层楼、一个中型足球场那么大的占地面积,每天来那里进货的全国商贩不计其数。拿一句毫不夸张的说法来评价西苑路,那必须是承担了改革开放后青川市“外贸产业”的主导街道。

在青川市整改,市场被拆除前,西苑路几乎是青川市民周末逛街的首选之地。

当然,一切“辉煌”属于当年。

那时候的西苑路和现在朦胧在雨雾里的西苑路,肯定是截然两种样子。

叶南笙坐在一家名叫妄想症候的咖啡馆里,喝一杯咖啡。她的位置正对着窗,从这里看得到在对面巷子里忙碌的人们。

妄想症候的店主是个只有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叶南笙才坐下时,问起墙上画成稀奇古怪模样的画是出自谁手时,店主人骄傲承认是他。

他说他叫季李李,一个很奇怪的名字,如同他的理想一样。季李李说他最大的梦想并非是成为一名画家,而是做个云游僧人,把他的那些人生领悟去劝导世间疾苦。

叶南笙点头赞同,疯的真彻底,二十多年的人生领悟倒真可以尝试劝导下非洲大象——离人类远点,地球是很危险的。

季李李似乎很久没遇到人甘愿这么默默的听他说话,竟直接坐在叶南笙对面开始滔滔不绝,直到龚克从门外进来。

门上挂的圣诞老人形状的发声器发出机械的“欢迎光临”声,之后两秒钟不到,龚克站在了她面前。

“老板,麻烦再来杯绿茶。”叶南笙给季李李找了活干,打发他走。就着季李李才坐的位置,龚克坐下。

“谁啊?”他问。叶南笙耸肩,“不算愤青也不文艺的一疯青年。”

她拿勺子戳咖啡,之后一言不发。龚克眼里带着笑意,“都不问问案子有什么发现?”

妄想症候对面那条巷子就是龚克发现第四具尸体的地方,此刻,青川市法医组和痕迹科的人正在窄小的巷子里进行地毯式搜索,离案发已经有几天的时间距离,外加青川这几天时而下起的雨,找到证据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不代表没有,只是叶南笙懒得参与。

她是个记仇的人,对这点,她自来也不避讳。虽然邢斌最初那么做是事出有因,不过叶南笙并没打算这么轻易的算了。

叶南笙撇嘴,“没那个兴趣。”

“哦。”季李李端来绿茶,龚克接了,放在嘴边啜了一口,“没兴趣就算了,本来想告诉你我们刚刚的发现呢。”

叶南笙眯起眼,像在说,902,你什么时候学坏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所谓的新发现是块血迹,喷溅形状,由于被一块塑料遮住因而没被雨水冲走。叶南笙坐在电脑旁,盯着青川法医从现场拍回来的照片看了许久。最后,她转身对身后的龚克和邢斌摇摇头,“就一块血迹,压根看不出什么来。”

叶南笙这个说法和青川市的法医组结论一致,的确,细节线索太少,实在难以下结论。邢斌有些失望,他这次是真有点指望叶南笙的。至少三条人命的案子,不是小案,来自各方的破案压力都很大,他的压力可想而知,相当大。

看到邢斌失望,叶南笙乐了,她微微笑着开口,“虽然看不出什么,不过倒可以有个推论给你们做参考,要听吗?”

邢斌眼睛一亮,猛点头。

叶南笙却继续的笑而不语,邢斌脖子扯得老长却什么也没听到,有些摸不着头脑。龚克在旁提醒,“她在等你上态度呢。”

邢斌一拍脑门,“什么态度不态度,你和龚克结婚的时候我包个大红包给嫂子你就是了。”

“低于五千别拿出来丢人哈。”叶南笙趁机敲竹杠,这个竹杠让邢斌从头皮一直疼进心肝脾,咬着牙,他点头。

邢斌吃瘪的样子总算让叶南笙解了气,她开口说话,“我的这个只是推论,不一定准确。我是在想,这第四名死者的心脏可能和普通人的不大一样。”

见邢斌和龚克似乎没听明白,叶南笙比起了手势,“从医学角度描述心脏的位置,它该是位于胸腔内两肺之间,约2/3居正中线左侧,1/3居正中线右侧,心尖向左前下方体表投影位置,相当于左侧第五肋间隙,约距正中线8厘米处,心脏的形状像桃子。”

她看眼两个男人,样子像在确认他们是否听懂,得到肯定答复后,叶南笙继续说,“从我们发现的三名死者尸体解剖上看,凶手都是用刀直刺死者左胸腔第三四根肋骨间,那个位置是人体心脏血管的主脉所在,一旦受伤,能在短时间内造成死者大量出血进而死亡。你们可以看看那三名死者的现场图,血基本属于泼柱状,只有少量是喷溅型,而你们再看第四个现场,荧光实验描绘出大概的出血状况,并没泼柱状的大量出血痕迹。所以……我觉得这第四名被害人并没被伤及要害。”

龚克的眼神表示他已经懂了叶南笙的意思,可邢斌却没懂,“可这不合理,为什么偏没伤害第四人的要害?”

在叶南笙直接甩他一个你缺心眼到没药医的眼神后,邢斌一拍脑门,总算明白了,“你是说这第四名被害人的心长偏了!”

心脏的位置描述只是在医学领域上一个很概述的描述,用一个数学方式解释,这个位置是个平均值,适合多数人,但同时世界上也存在着少数不属于平均值范围的特殊值。

这第四名预计被害人不出意外,就该是个特殊值。叶南笙想。

到青川的第九天,叶南笙躺在酒店床上,脖子歪着夹住电话,腾出两手给疼疼扎辫子。“知道了,老穆,人家都说女人过了五十会进入一个短暂的更年期,爱唠叨、心烦躁,这我理解。可你要是打算一直活在五十,我怕哪天我爸忍不了你直接卷铺盖卷和他某个漂亮女学生私奔了,到时候有你后悔的。”

远在临水的穆中华坐在校办公室里,吸溜着杯里的茶水,对闺女的话不以为然,“从认识你爸那天我就一直更年期,他就喜欢我这样的。至于漂亮女学生,你别说,最近真有他学生给他写情书,只是那文笔,啧啧,明显不是你爸好的那口。”

人到中年,叶爸爸依旧风度翩翩,经常会有女学生偷偷塞封情书在叶爸的公文包里。多的时候,叶爸一天就收到过四封表白信,内容无外乎是欣赏他的风度,不介意他有家庭之类的。而自始至终,叶爸都是种宠辱不惊的状态,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拿出信递给老婆,然后不忘嘱咐穆中华一句,“看看得了,可别再冒充我写回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