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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同的声音此起彼伏,家长的队列如波涛般晃动起来。

“我们没有发现柏木卓也在学校遭到欺凌的事实。他不是被人虐杀的。”津崎校长脸上的肌肉在抽搐,语气却平稳如常。

然而,反驳之声毫不留情地一齐向他涌来。

“凭什么那么肯定?不是有人这样举报了吗?”

“你们毁灭证据了,是不是?”

“你们把学生的生命当成什么了?”

担任大会司仪的楠山老师刚要插上句话,那个粗嗓门又嚷嚷了起来:“警察也不是好东西。柏木的死,从一开始就定性成自杀,对不对?是跟学校商量好的吧?如果是事故或谋杀,会招惹麻烦,所以决定当自杀处理,不是吗?”

“完全是先入为主,只图省事!”

“请大家按照顺序发言!”楠山老师用沙哑的嗓音高声叫喊。

“认真调查过那些问题学生了吗?他们又闯了别的祸,是吧?按理说,柏木出事时,就应该立刻调查他们的,难道不是吗?”

津崎校长用手势制止了正要反驳的楠山老师,亲自对着麦克风说:“柏木去世时,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是被谋杀的,也没有依据可以怀疑任何人。”

“姑息养奸!”有人起哄道。

“你们老师当然希望这样了。城东三中要是出了刑事案件,可就麻烦了,你们的脸面就没地方搁了,不是吗?”

“你们把宝贝孩子交给我们,对我们来说,他们也是我们的宝贝学生。我们绝不会优先考虑学校的面子,无视学生们的……”

“还说不会!柏木不就是被人杀死了吗?”

啊,完了。礼子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已经不是在怀疑“柏木是不是被杀死的”,而是直接认定了“柏木被人杀死了”的“事实”。媒体的力量真是可怕。

“我想请教一下城东警察署的诸位。”一个冷峻而锐利的声音穿透了大海般波涛汹涌的会场。会场后方站起一名高个子男人。他穿着笔挺的西装,给人充满知性的印象。

麦克风递了过去,那人确认麦克风已经打开后,继续说:“既然柏木卓也去世时,没有发现任何谋杀、事故等刑事案件性质的因素,那断定为自杀的根据又是什么呢?”

名古屋警官一如既往地望着空中,课长则看也不看礼子,直接凑到麦克风跟前。

“是在排除其他因素之后,得出自杀这个结论的。”

“没有遗书,对吧?”

“没有。”

“死因呢?真的是从屋顶上坠落摔死的吗?”

“是摔死的。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柏木的父母如何看待他的死呢?你们问过他们,是吧?”

这个问题果然来了。

课长平静地回答:“因为柏木一直显露出心事重重的模样,他的父母曾经担心他可能会自杀。”

会场里喧闹起来。

提问的男子一点也没有放松:“那么,可以认为父母的这句证言成了决定性证据,是吧?”

“并不只是依据这一点作出的结论。”

“但这确实是作出自杀这一结论的重要依据吧?

礼子屏住呼吸。

“是的。”课长回答。

“父母的担心有什么具体的根据吗?譬如,柏木是否曾经自杀未遂?他以前是否说过要自杀?”

这次,课长的脸转向了礼子。礼子凑到麦克风跟前。尽管在会议开始时已经作了自我介绍,她还是再次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才平静地回答:“没有这样的情况。”

“也没有留下遗书?”

“是的。”

“找过吗,遗书?”

“在得到他父母的允许后,在他父母在场的情况下,我们搜查了柏木的房间。”

“什么也没有找到?”

“是的。”

“他还是个初中生,会像模像样地写遗书吗?”靠边的座位处冒出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提问的男子看了一下那里,那人就沉默了。

“我已经明白当时的情况了。下面想问一下收到那封举报信后的情况。城东警察署有没有在研究过举报信的内容后,对被点名的三个学生展开过调查?”

课长想回答,却被礼子抢了先:“没有。”

如果将刚才的喧闹比作炸弹造成的冲击波,那这一次,会场里就像刮起了一阵飓风。

提问的男子重新握紧手中的麦克风:“为什么?是出于什么理由没有调查他们?”

“因为举报信的内容很可疑。”

“可疑?”

“是的。”

“询问一下情况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他们本来就是出了名的坏学生,何况那封举报信也写得很具体,说他们将柏木从屋顶上推下去后,笑着逃跑了。不像是无中生有的捏造。”

很多家长都在点头附和,又形成了一阵波浪。

深吸一口气,用眼睛的余光稳住课长后,礼子说:“我认为,因为写得具体就判断其具有真实性,是非常危险的。”

“这只是你的想法吧?”

“柏木是在去年圣诞夜的深夜去世的。根据正式的验尸报告,死亡时间推断为凌晨零点到两点之间。圣诞夜跟平时不一样,学校周边的住宅里,有很多居民睡得很晚。当时,我们做过仔细的寻访调查。在柏木去世的时间段,即十一点到两点的这段时间里,没有得到诸如听到奇怪的声响、看到校园里有人影、有人进出学校之类的证言。”

“举报人不一定居住在附近吧?”

为了盖过喧闹声,礼子拔高了声调:“这是自然。然而,请您从实际出发想一想。如果举报人的证言是真实的,那么,这个人当时应该身在何处?他在举报信上写道:凶手将柏木推了下去,笑着跑掉了。能够看清这一切的场所应该在哪里?”

刹那间,会场安静了下来。礼子扫视了一圈家长们的脸。

“现场,或者离现场非常近的地方。就在这所学校的屋顶上。这可能吗?目击者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爬到屋顶上去的?不可能是正好路过时看到的吧?”

寂静的会场里,家长们开始窃窃私语。低声交谈,互相提问,还有自言自语。提问的男子注视着礼子,一声不吭。

“只要从现实出发去思考,就会觉得举报信的内容相当可疑。更何况,如果真的目击到如此具有冲击性的事件,那举报的时间也太晚了。”

“或许是因为害怕。”提问的男子说,他的声音变小了,“也许他缺乏说出真相的勇气。”

“想想看,一个人将如此重大的秘密藏在心底,无动于衷地旁观着警察的调查、学校的处理以及柏木的葬礼。一直保持沉默,直到第三学期开学前。然而,一旦决定写举报信,他又煞费苦心掩盖笔迹,并且一连寄给了校长、班主任森内老师和另一个人。为了确保寄到,确保对方作出反应,他的策略可谓相当周全。一个心惊胆战的目击者竟又能如此冷静,我认为实在难以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