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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初中生消失后,路上只剩下藤野和河野两个男人。

“呃……我说……”

这个叫河野的人穿着衬衫,没戴领带、裤子和皮鞋看上去相当值钱,年龄大概五十不到一点。

“你是凉子,不,藤野检察官的父亲吧?”

“是的,我是凉子的父亲。”

“呢……我……”

他拍了拍衬衫和裤子的口袋,慌慌张张地跑回到汽车边,打开驾驶室的门,拿出一件外套。

“名片,名片。”他一阵忙乱,搞得满头大汗,“其实,我是干这个的。”

接过他递上的名片,藤野刚皱起了眉:“调查侦探事务所?”

“是的。说是你藤野先生的同行,好像有点厚颜无耻。”

“这么说,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

“听凉子说起过。”

藤野刚看看名片,再看看河野的脸,又将视线移到野田家的大门上,问道:“你也要参加凉子他们的商议吗?”

“哦,这个嘛,呃……”河野挠了挠头,汗水从他的脑门上淌了下来。

这时,大门突然打开,凉子现身道:“河野先生,你快点。”催了一声侦探后,凉子又朝自己的父亲发难道:“爸,你别在这儿捣乱了。”

“什么?我捣乱?”

凉子指着父亲说道:“辩护方不是利用过你这个大人了吗?难道我们就不能用一会儿吗?”

就在藤野刚目瞪口呆之际,那个叫河野的侦探挠了挠头,说了声“对不起”,便走进了野田家。

这到底是要干吗呀?

城东警察署少年课的办公室里,早会结束后,佐佐木礼子呆坐在好多天堆积起的一大堆文件前,极力克制着打哈欠的冲动。

“大清早就这副模样,可不是个好兆头。”

听到庄田警官不无揶揄的招呼,礼子笑了:“唉,大概是热伤风了吧。”

“那是,每天都跑体育馆,能不热伤风吗?”

佐佐木礼子的眼前,摊放着旁听校内审判时记的笔记,以及根据这些笔记开了个头的旁听报告。虽说不能为此影响本职工作,可昨晚她也在写这些材料,还边写边重读以前的内容,不知不觉又几乎干了个通宵。

“快要终审了吧?”庄田警官倒了杯凉茶递给礼子,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是啊……虽说今天的休庭属于突发事件,但审议的难关应该已经过了。”

到昨天针对被告本人的询问为止,证人询问的阶段接近尾声。重要证言悉数出现,判决的方向基本明确。

为了大出俊次,神原和彦在辩护中使尽浑身解数。现在,礼子对这个长着女孩脸的小个子少年起了敬畏之心。

神原和彦揭示了大出俊次不在场证明成立的可能性,确定校内审判发展的方向。作为辩护人,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可以功德圆满了,可他没有满足。他并未将大出俊次塑造成一个纯粹受冤枉的牺牲品。为了证明大出遭人陷害的可能性,他还使出狠招,让大出充分认识到自己是个即使遭人陷害也无话可说的坏蛋。这番毫不留情的指责,使他的辩护变得完美无缺,无懈可击。

礼子昨天也去旁听了,还跟随津崎先生一起去探望被救护车接走的三宅树理。即使没见到树理本人,也和尾崎老师交谈过一会儿。

“三宅没事。她很理解今天听到的内容,只是感到震惊而已。”

听到神原辩护人的那些话,坐在旁听席上的树理心头会涌出怎样的感情?她能理解神原这么做的目的吗?能理解神原是为了谁,才如此无情地指责被告吗?

神原是为了你,是为了让你听到这一切,才那样问的。

树理她明白吗?

“佐佐木警官?”

听到喊声,礼子回过神来,慌忙用手擦了擦眼睛,说道:“明天将发表公诉意见,并展开最后的辩论。校方如果能用今天一天时间压制住媒体就好了。”

“办法倒是有一个……”庄田说道。

礼子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什么办法?”

“调虎离山。”庄田的嘴角挂上一丝微笑,“要是佐佐木警官愿意做同谋,倒是可以向冈野校长建议一下。”

佐佐木礼子探出身子:“行啊,快说吧。”

“一拍即合,好!”庄田突然一脸严肃,“佐佐木警官,在此之前,我可以确认一件事吗?”

“什么事?”

“在校内审判之前,你认识那个叫神原的辩护人吗?或者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怎么会?”佐佐木礼子笑着摇了摇头,“虽然听说他是本地区的,却不是个需要我们去关照的孩子。”

“是啊。”庄田点了点头,“这么说,我的记忆应该没错。”

“怎么了?”

庄田警官犹豫了一下,将脸凑了过来,还压低了声音。礼子见状,不由自主地学起了他的样子。

“大概在八年前,我在赤坂北署的时候,曾遇到过一件十分遗憾的事件。”

一个酒精中毒的男人打死了自己的妻子后被逮捕。他自己受了伤,被警方送到医院后竟然在医院的厕所里上吊自杀了。

“他将抹布撕成条,系在一起后上吊自杀。”庄田警官说。

他的死让人感到某种悲壮的意义:反正是死路一条,自己这样的人不配活在人世间。

“那对夫妇育有一名男孩,当时七岁,出事后被他母亲一位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领走了。”

礼子默不作声地看了看庄田警官的脸,问道:“那个男孩的脸长得和神原很像吗?”

“嗯。可是,孩子的脸是会变的,长身体的时期更是如此。”

“还记得他叫什么名字吗?”

庄田警官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我当时是巡警,此案不是我经办的,但出事的职工宿舍正好在我负责的区域内。”

“到底记不记得那男孩的名字?”

“别人叫他‘小和’……应该就叫‘和彦’吧。”庄田说,“和养父母一起生活后,不只是姓氏,可能连名字也会一起改掉。”

佐佐木礼子眨了一下眼睛,目光停留在自己的笔记上:“你的意思是,世界太小了?”

“当然不能就此下结论。”

“是啊。”礼子故意加重语气,“再说,跟校内审判也没什么关系。”

是的,没什么关系。无论神原和彦是个怎样的少年,都和他的辩护风格毫不相干。虽然那孩子确实有点与众不同……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为了打破沉闷的气氛,佐佐木礼子笑了起来。令她发笑的那个叼着烟头的人,此刻刚好从走廊上经过。

“你在笑什么?”顺着礼子的视线,庄田回头朝走廊上看了看。可是此刻,那个叼着烟头的人已经走远了。

“为了增井望的事,”礼子说,“要说没关系,那也是个没有关系的事件。虽说那也是大出他们闯的祸,可毕竟是两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