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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陪审员即将入庭。估计旁听席上也有他们的家人在座,请大家不要私下议论,也不要向本次审判的相关人员打招呼。”

山崎法警的话音刚落,检方席位后方的边门打开,由一名个头特别高的男生领头,早已等候在外的陪审员依次入场。

礼子点了点人数,一共九名。女生五名,男生四名。其中有她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最让佐佐木礼子惊讶的是,胜木惠子也在其中。在城东三中的学生中,除了大出俊次,礼子最了解的就是她。入学后不久,她就因品行不端和奇装异服出了名,还成了围绕大出俊次的卫星之一。而就在去年年底,对了,正好是柏木卓也坠楼而死的那段时间,她脱离了自己的卫星轨道。在一些不良少年中,流传着她与大出俊次吵架后分手的传闻。有人说是她主动向大出俊次提出分手的,但是,在去年夏天深夜的天秤座大道上训导过她两次的佐佐木礼子,对此有着自己的看法。大出俊次对待异性和对待服装、鞋子等满足自身欲望的工具一样,无论拥有多少也会想要新的,玩腻了就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不听话的也会马上扔掉。因此,胜木惠子应该也是被他抛弃的。事实上,由于胜木惠子始终难忘旧情,她圈子里的朋友已经看不起她了。

再说,无论她是主动还是被动,即使离开大出俊次这颗昏暗的行星重获自由,她也不具备重新认识自己、开始新生活的自控能力。时代造就了早熟的女孩。她们总是受教唆,认为早点学会大人样就能提高自身价值。因此在人生的早期阶段,她们就必须依赖异性,变得毫无自我保护能力。胜木惠子就是个典型。因此,与大出俊次分手后,也只是从“合群的不良少女”变成“不合群的不良少女”罢了。

胜木惠子绝不可能冷静地判断大出俊次是否有罪。那为什么要让她当陪审员?是有人刻意安排的吗?估计是北尾老师干的吧。

这也许是一个迫使胜木惠子沉默的策略。如果她作为辩护方的陈情证人出庭,泪流满面地控诉“我爱的俊次决不会杀人”,这种场景恐怕谁都不想看到。而如果她成了检方的证人,那她还会哭诉大出俊次对她做了什么,这种事态是校方要极力避免的。仅佐佐木礼子了解的部分情况就足以令人作呕和愤怒了。

胜木惠子进退两难的处境还体现在她的衣着上。其他陪审员全都穿着校服,只有她一个人穿着不着调的便服。陪审员行礼坐下时,胜木惠子耳朵上的耳环还在闪闪发光。

旁听席的一个角落发出一阵轻微的笑声。原来是第九名陪审员,就是排在末尾的胖男孩,对着旁听席使了个眼色。领头的高个子少年跟他应该分属篮球社和将棋社。

陪审员们落座后,山崎法警看了一下手表,再次朗声说道:“法官入庭,请大家起立!”

法官也是该校的一名学生。有多少人会为了迎接他的入场而起立呢?佐佐木礼子在慢慢站起身来的同时,瞄了一眼周围的人们。出乎她意料的是,没有人抵抗山崎法警的命令。伴随椅子的响动,大家全都站起身来。由于茂木悦男起了身,石川会长也只好跟着站起来,他的脸上露骨地显出不悦之色。

从刚才陪审员进场的那扇边门处,法官上了场。对这名学生,礼子也有几分了解,他是全年级的顶级优等生井上康夫。他在校服外面罩了一件黑袍,右手里还拿着一件物品。哦,是木槌。

没有人发笑,连窃窃私语都没有。井上康夫也一脸严肃,没有一丝笑意。他直视前方,步履敏捷地走向中央。藤野检察官咬住了下嘴唇,她的两名事务官仰视着法官。辩方的两人腰背挺直,大出俊次多少有点东张西望,神原和彦则微微皱起眉头,盯着他看。

井上法官轻轻一跃,飞身上了用榻榻米垫高的法官席。

他将木槌放在桌子右侧,正面会场。

“大家早上好,我是担任此次校内审判法官的三年级一班的井上康夫。请大家落座。”他一口气说完,嗓音清亮,传遍整个会场。

大家都坐了下来。全场鸦雀无声。石川会长的表情依然不悦,茂木悦男倒是乐滋滋的,似乎觉得很有趣。大多数旁听者的魂魄都被井上法官的第一声发言勾走了。

在学校举办的文化节和艺术节上观看舞台剧时,大人们也时常会为孩子们的出色表演所感动。今天的状况恐怕也是如此。井上法官身上并不具备真正的威严和气魄,可佐佐木礼子依然心悦诚服。井上康夫是个不错的演员。

在大家落座之后,井上法官发表的演说更让礼子感到佩服。

“在正式开庭前,请允许我阐述校内审判的若干基本规则。”

说完这句开场白,他扫视了会场一周。陪审员们都在法官脚边低头坐着。只有高个子的篮球社主将扭过上半身,仰视着法官。

“此次校内审判是我们三年级某个小组同学的暑期课外活动,目的在于查清本案的真相。因此,即使本法庭判决有罪,被告也不会受到处罚。我们既没有也不想拥有处罚被告人的手段。考虑到在座的各位中或许会有人对此抱有疑问,因此本法官首先声明这一点。”

茂木悦男的嘴唇抿得紧紧的,脸上却满是笑意。他简直像一只童话里的猫,一只太想笑以致全身都散发出笑意的大猫。

“本案在现实中并没有提起诉讼,因此,检察官在起诉被告时,也不会有足以支撑诉讼的材料。”

一下子把话说得这么绝,真的好吗?佐佐木礼子皱起了眉头。

“我们之所以决定采用在法庭展开辩论的方式弄清真相,其动机在于通过检方和辩护方的论战,使案情逐步明朗。同时……”井上法官看向辩护方,双手握拳抵在桌面上,“还要补充一点,本法庭的开设也是出于被告的强烈要求。”

旁听席上出现一片嘈杂声,比旁人高出一头的大出俊次脸上却没有明显的反应。

“在座的九名陪审员,在接下来的审议中,你们有义务认真倾听,抛弃个人先入为主的看法和偏见,仅以本法庭公开的事实为依据来作出合理、客观的判断。九名陪审员已为此作了宣誓。”

此时,篮球社和将棋社的主将像是约好了似的,同时用拳头擦了擦鼻子底下。有一名女生陪审员闭上了眼睛,肩背僵挺挺的。仓田真理子则由于过分紧张而热泪盈眶,不住地用手指擦拭着眼角。

“正如各位手中的文件上写的那样,对于前来旁听的诸位,也有需要协助的地方。特别是其中‘法官依据职权’云云的一条,由于本人只是城东三中的一名学生,是个未成年人。”说到这里,井上康夫猛地提高嗓门,“什么法官?明明只是个小鬼,耍什么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