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伤蛇 四(第4/4页)

“但若非如此,此案应如何解释?”

“此案……应是妖魂寻仇所致。”一白翁断言道。

“妖、妖魂寻仇——”

“但老隐士……”正马说道,“这推论绝非解决之道。总不能让矢作在调查记录上写下‘此案乃妖魂寻仇所致,绝非自然天理所能解’吧?”

“不不,老夫并非此意。”老人摇头回道,“方才老夫亦曾言及,妖魂寻仇并非超乎自然天理,是理所当然的现象。人们定义为妖魂寻仇,是文化使然。相传踏足该蛇冢便将为妖魂所扰,某人意图毁坏,因此死于蛇吻——这难道不是如假包换的妖魂寻仇吗?”

“噢,不过……”

如此一来,不就让人一筹莫展了?与次郎与其他三人面面相觑。

蛇绝无可能存活密闭石箱中数十年,即石箱内原本无蛇,但此案绝非凶杀,不应怀疑村众。那么,难道仅能推论成妖魂寻仇——

“至于口绳冢上那座祠堂——”老人的语气突然和缓起来,“那古冢的确近乎寸草不生。诚如剑之进先生所言,若有蛇爬近,理应看得清清楚楚才是。”

“这是当然。即便是跑来一只老鼠,也绝对是无所遁形。毕竟事发时间并非黑夜,而是村众于田圃忙着耕作的堂堂白昼。按常理,死者应能在遭咬前发现蛇踪。”

老夫了解,老夫了解,老人颔首说道。“即,那蛇若非原本就窝身石箱中,就是某人为陷害死者,刻意于事前置于箱内,是不是?但倘若真是蓄意行凶,此人亦无可能事前将蛇放入。因为伊之助决意破坏古冢的时间乃前日深夜,不,说是黎明时分更为恰当。实际登上古冢的时间,则是天明之后。若凶嫌欲于事前预设陷阱,时间上恐怕是……”

“虽不至于完全赶不上,但至少是极为困难。”剑之进说道,“再者,祠堂内外亦不曾见有人出入的痕迹。看来此推论无法成立。”

“尤其是祠堂门上,还牢牢贴有一张三十几年前的纸符。由此看来,此门的确未曾打开过。是不是?”

按理是没有,剑之进满脸确信地回答道。“一如老隐士所言,纸符应是贴于数十年前,案发当日才被伊之助撕毁。其遗骸指尖尚留有纸符碎片,可兹佐证。”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闻言,老人再度颔首。

但在与次郎眼中,老人这模样似乎显得有几分开怀。

“由此可见,事前未曾有人进入祠堂。再者,祠堂穴中那只石箱又是牢牢紧盖,毫无缝隙,依理蛇应无法自力出入。”

“没错。那只盖子沉甸甸的,或许连孩童也无法独力掀起。对了,在下当然也曾检视过石箱内侧,并未发现任何裂痕破孔。若覆以箱盖,蛇绝无可能钻入。”

“毫无可能钻入?”

“是的,除非有人掀开箱盖,否则蛇绝无可能自行钻入。因此在下方才……”

老人伸手打断了他这番话,说道:“不过,剑之进先生。”

“怎么了?”

“这并不代表蛇必是藏身石箱内。”

“噢?”剑之进惊呼道。

惣兵卫和正马也僵住了身子。难不成——

“或许,那蛇就连祠堂也没进过。”

“祠堂……噢,这——”

“倘若祠堂大门真以纸符牢牢封印三十余年,那么,其间应不可能有人踏足堂内。但即便如此,祠堂封闭程度,应不至于滴水不漏到连一条蛇也进不去吧?”

是不至于如此严密,剑之进回答。

“如此看来,或许蛇的确钻得进去。”

的确,理应钻得进去。

“记得这座祠堂外设有棂门,门上门下还留有缝隙。年代久远,想必门板也穿孔了,蛇要钻入,应是轻而易举。各位可曾想过,蛇并未藏于石箱中,而是潜身堂内某处,这并非毫无可能。”

的确有理。

“此外,蛇性喜置身边角狭缝。或许可能藏身祠堂一隅、石箱旁、石箱后或洞穴边缝隙。若是藏于上述场所,皆不易为人所见。若真有蛇藏身其中,死者破门而入时,便可能无法察觉。案发时虽为白昼,祠堂内毕竟是一片漆黑,谁能察觉有条蛇藏身屋隅?”

的确不易察觉。

“再者,祠堂内甚为狭窄,仅容一人屈身入内,入堂后更是难以动弹。此外,箱上还覆有沉甸甸的盖子。倘若有蛇潜身箱旁,掀盖时或许可能砸撞其躯。如此一来……”

“受到惊吓,蛇或许可能朝人一咬……”

有理有理,剑之进频频叫绝,朝自己腿上一拍。

“噢,竟然没料着。”惣兵卫朝自己额头拍了一记,“我还真是傻呀。竟然傻到没料着。”他又补上一句,“若是如此,此案根本没任何离奇之处呀。”

“没错,咱们全都是傻子呀。”正马也一脸汗颜地感叹道。

“这道理连孩童也想得透。想不到咱们的脑袋竟是如此不灵光。”

“不不,最不灵光的,当推在下莫属。为这桩案子绞尽脑汁,竟仍盲目到连这点道理都参不透。在下还真是……”

老人开怀笑道:“别把自己说得如此一文不值。毕竟案发地点为蛇冢,素有蛇灵盘据之说。何况尚有七十年前,先祖伊三郎掀盖之际曾见箱中蛇踪之传言,种种因素,皆可能误导各位下判断。”

“没错,一点也没错。老隐士,原来此案毫无光怪陆离之处,一切均是理所当然的道理。真相原来是如此呀。”

太蠢了,在下真是个蠢材呀,剑之进敲着自己的脑袋频频自责。接着他猛然抬头,两眼直视老人问道:“不过……”

剑之进一脸纳闷地问道:“老隐士对这户人家怎会如此熟悉?”

闻言,一白翁再度面露微笑。

“在下经办此案,尚不知塚守家三代前先祖何名,老隐士怎会知道?”

一白翁摊开另一本记事簿,凑向四人回答:“其实,粂七兴建祠堂时,老夫也曾在场。”

记事簿上的标题为“池袋村蛇冢妖异纪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