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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野木乔夫也在注视灯光行进的方向。那灯光在附近民房的黑影中消失了。

“请原谅我吧。”赖子说,这声音很小,是头一次向小野木开腔,“是我把您蒙骗了呢。”

小野木挨近赖子身边,说:“没有的事。我并不认为被您蒙骗了。”

“从结果来看,就是这么一回事呀。”赖子坚持说,“我既没有对您讲过丈夫的情况,也没有提起过家庭的问题。出现这种结果,完全是对我的惩罚呀。”

“赖子!”小野木声音很激动,“我完全明白您的心情。您以前说过:‘请只相信我一个人,其他的事都不要问,请只相信我自己这么个女人。’这些话,我现在也全明白了。记得当初听您说完这些话的时候,我回答的就是‘明白了’。”

小野木寻索着赖子的手指。她的手比在车里握住的时候更凉了。

“现在我的态度也没有变,只相信您本人。唯独这次认识您丈夫的方式是不幸的。不,我更担心的是,由于发生了这件事,会不会使您更加陷入不幸。”

赖子没有回答,默默地掰开小野木的手指,从他身边走开。

她的脚踩在树叶上,飒飒作响。苍白的月光和树枝的黑影交织在一起,使她的身影逐渐模糊起来,仿佛是一缕白烟在缓缓飘移。

赖子停下脚步,就地蹲下。只有她那一团白影朦胧可见。

远处发出电车穿过铁桥的轰隆声。赖子保持那样的姿势,一动不动,好似在聆听电车的声响。

小野木走到跟前才看清,她正在流泪。

他把手放到赖子的肩上,好像被枝头滴落下来的露水淋湿一般,她的肩头冰凉,头发和耳朵也都没有一丝热气。

小野木拉起她的手。她顺从地站起身,当即伏到小野木的胸口,一直忍住的啜泣声终于从唇间泄了出来。

小野木抱住她的后背,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他用手托着赖子的脸仰起来,淡淡的月光使她的脸如瓷器般雪白,她的嘴唇还在颤动。

他用力吻住赖子那颤动的嘴唇,就这样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四周是死一般的沉寂。

远处似乎传来过一次踏动落叶的声响。不过,这也许是由于神经过敏的缘故,接下来便只有地下水涌起的涓涓细语了。

小野木把脸挪开,可赖子急促的呼吸仍不断喷到他的鼻子底下。

“赖子,”小野木说,“我不知道现在该考虑些什么。究竟怎样做才好,自己也没有理出个头绪。但是,唯有一点可以告诉您。我不会放开您不管,无论出现什么情况也不放开。您方才好像要离开我。如果放开您,您就可能陷入绝望的境地。”

小野木讲话时喷出的热气,直接扑到就在眼皮底下的赖子的嘴唇上。赖子闭上两眼,双唇微启,一弯美丽的睫毛闪闪动人。月光映着她半含半露的皓齿。

赖子仍在喘息不歇,鼻翼一张一翕的,呼吸急促。

“太高兴了。”她哽咽地说,“您说的是真心话?”

“是真心话。”

“您不离开我……”她喘吁吁地说,“别放开,不要放开我!您若丢开我,我就没有指望了呀!”

“我不离开您。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不管遭到谁的谴责,我都不离开您,一辈子跟您在一起。”

“请饶恕我吧,我是个坏女人呀!”

“不对,并不是您坏。您不该这样想。正像您以前说过的,您现在已经脱离了自己原来的环境。您只消一心一意盯住我这个人就是了。”

赖子再次主动仰起她那漂亮的下颚,雪白的脖颈映着月光。

她冰冷的嘴唇使小野木全身都燃烧起来了。

两人接着又继续朝前走去。

穿出森林,眼前立即展现出广阔的天空。

这里是一处很缓的斜坡,像是后来开辟的一块地方。再往前,便能看到白茫茫荒野的一部分。

对这段斜坡路,记忆里还留有印象。尽管昏暗之中无法辨清,斜坡面上应该有垂帘一样露出的树根。脑海里重新浮现出上次的情景,登上这条人工开凿的坡道,通过一条长长的公路,他们曾走到三鹰天文台那边。

赖子紧挨着小野木的臂肘,断崖的阴影遮得彼此看不清面孔。走上草原以后,两人的身影才清晰地映在月光下。远远望去,白雾弥漫,天空中的星光时隐时现。

“我十分清楚您内心的痛苦。”小野木边走边说,“所以,我要告诉您,已经对结城先生发出了逮捕令。我想,起诉恐怕只是个时间问题了。”

赖子迈动的双腿这时突然停了一下。

“更多的情况,我不便再讲,您大约也不忍再听下去。不过,这么一来,我甚至恨起自己是检察官了。”小野木在田野里横穿过去,走上另一条下坡路,“我实在不忍看到检察厅里的结城先生。说来也许是幸运吧,结城先生是由我的朋友负责的。因此,我现在总算还感到某种宽慰。”

“请您不要讲了。”赖子悲切地打断小野木的话,“我现在也是满腹心事。以前就曾多次想与结城离婚,我每次都是对结城这样说的,可结城每次都没有理睬。”

她接下来又悄声说道:“不久前,结城似乎觉察到了我的情况呢。”

“这件事,以前就听您说过了。”小野木以痛苦的声调说。

“我觉得,结城去S温泉是有用意的。他回来的那天晚上,叫我替他整理旅行皮箱,里面出现了S温泉的特产。不过,结城却什么也没说。从那时起,我就下定了悄悄离开结城的决心。”

小野木默不作声地听着。

“结城完全了解我的心情。所以,打那次以后,他故意不再回家来。他如果回来,我就打算立即离婚。就在这期间,突然发生了这起案件。结城见到检察厅的先生并不是在我的家呀。”

“这我知道。”

“只有一件事还勉强使我安心,这就是结城还不知道小野木先生。若是知道了,那个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是个可怕的人。”

脚下的路又伸进了树林,彼此身影不辨,只管缓步沿坡路走下去。

“我不在乎,责任由我来承担。可是,这样一来……”

“不,那不行,要公开您的名字,这绝对使不得。我遭到什么命运都无所谓,可您不行呀。您的前程还在后头呢!”赖子接着又说,“即使结城不同意离婚,我也准备按自己的意志去做。”

小野木明白她的意思。尽管赖子顾虑到他的情绪没有讲出来,但作为一个妻子,对于自己的背信行为,她也是很痛苦的。

“还记得前些天我们在横滨一块吃过饭吧,其实,当时我本意是要把那一次作为和您共度的最后一个夜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