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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摄影的人一旦投入到照相之中,就会奋不顾身,连平时十分小心谨慎的人也会变得胆大妄为起来。像山鹿恭介这种功利心特别强的业余摄影者尤其如此!”

“功利心特别强?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么,只要看看他的那张《冲撞》就可想而知了嘛。既然他拍出了那么惊心动魄的照片,可见其功利心非同一般啊。一般来说,参加报社主办的那种新闻照片大奖赛的业余摄影者,好胜心都很强。不管怎么说,那是一件名利双收的大好事,当然会激发他们的功利心了。夜间独自爬到这么高的起重机上来,就是那种野心在作祟。”

“嗯,是这么回事啊……我们也该下去了。你们俩把那相机和工具都搬下去吧。”

“我也来帮一把手。”船舶公司的职员主动请求道。

“哦,那就麻烦你了。”

从高处下去要比往上爬时更令人心里发毛。向上爬时只看上面就行了,可下来时,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必须看下面。小池紧紧抓着钢梯的扶手,他用的力气太大,手指都快发麻了。他一级一级地踩稳后走下去。从侧面吹来的风,吹得他的身体直晃,要是一脚蹬空,立刻就成为山鹿恭介第二了。

当他的脚踏到地面上时,汗水已经湿透了他的后背。

小池东张西望地扫视了一圈地面。

“您找什么?”

等在下面的部下聚拢了过来。

“地上有没有烟头啊?”

地上有五六个烟头,全是新的,是他的部下们刚抽的。

“我说的是昨晚从这起重机上扔下来的烟头。”

小池为了在部下面前掩饰自己的恐高症,尽量用沉着的语调说话。

部下们立刻四下里分散开,但马上又回来了。

“一个也没有。”

“哦,没有吗?那就算了。是让风给刮跑了吧。”

他仰起脸看着起重机,只见两个部下和船舶公司的职员正分别拿着山鹿恭介的照相机、三脚支架和摄影包,敏捷地沿着钢梯下来。他心想,到底比不过年轻人啊。

前面的公路上,从昨晚起就停放着一辆双门的黑红色小轿车,那是死者山鹿恭介的。警员们将从起重机上拿下来的照相器材放进车里,把车开回了署里。

小池向侦查科长作了汇报。

他说:“目前只能推断为山鹿恭介不小心从起重机的操控室上摔下来的。”

科长点了点头,告诉他:“在监察医院进行的行政解剖刚才结束了,派去的警员刚刚打电话来通知了解剖结果。

“死因是高空坠落导致后脑部的头盖骨骨折。全身的跌打伤是摔到地面时产生的。此外,无生前外伤,也无因扼杀、绞杀等所致的窒息现象。从体内未检查出安眠药及其他毒物。从死后经过推断,摔下后当场死亡。”

——也就是说,不是从别处搬来尸体,再从起重机上扔下来的。

由此可以判定:山鹿恭介为过失死亡。

“死者山鹿的妻子来署里了。现在让她等在另一间屋子里,你去见见她。听说是在监察医院辨认过遗体后再到这里的。”

“明白了。”

他一走进另一间屋子里,就见一个三十二三岁、穿一身华丽西服的女人,看见小池进来后也不站起身来,似乎已经筋疲力尽了。

小池递上名片,对她表示了哀悼之意。

山鹿的妻子安子哭得眼睛和脸蛋都是红彤彤的。攥在手里的手帕上满是泪水,湿漉漉地像是在水里泡过。

“请允许我问两三个问题。”小池对沉浸在哀伤之中的山鹿妻子说道,“初步认定您丈夫昨晚在大井码头的三号起重机上照相,不慎跌落下来。昨晚他是一个人去那儿的吗?”

安子用手帕捂着脸,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但我想他可能是一个人去的。我丈夫什么也没跟我说。”安子用哽咽的声音答道。

“他以前出去摄影也总是一个人出门的吗?”

“是的。虽然有些摄影上的朋友,可摄影时他总是一个人,说那样能够集中注意力。”

“有时也不告诉您他去哪儿吗?”

“他总是那样的。我丈夫在生命保险公司上班,做劝人投保的工作。因为他是跑外勤的,所以就不一一告知去向了。晚上也常去客户家拜访,所以不跟家里打招呼已经成了他长期以来的习惯了。”

小池想起从死者口袋里掏出的名片上写的“福寿生命保险株式会社藤泽分公司外勤部”的职衔。

“不,我问的是您丈夫外出摄影的时候。”

“是的。他外出工作时就顺便搞搞摄影。我丈夫主要拍的是新闻照片,他说不知何时何地会碰上拍摄的机会,于是去做劝人投保的工作时也总是背着摄影包。”

“哦,是这样啊……听说您丈夫获得A报社年度最高奖的作品标题叫作《冲撞》,是一幅拍摄连环撞车事故的现场照片。哦,我原本也不知道这些情况,是本署的警员这样说的。”

“是的。那张照片受到大家的好评。”

股长的话似乎又勾起了安子的回亿,她双肩颤抖,呜咽了起来。

“这么说,昨天晚上您丈夫出门时也没说要去大井码头了?”

“是的。为了工作,昨天他也和往常一样,在上午九点左右就离家了。”

“中途您丈夫没有跟您联系过吗?”

“没有。”

“夫人也不知道您丈夫昨晚在那台高高的起重机上想拍什么吗?”

刚刚成了遗孀的妻子摇了摇头。

“昨晚是星期六,要是在以前,暴走族经常聚集到大井码头来。您丈夫该不是为了拍那个吧?”

“刚才我说过了,丈夫出门时对我是什么也不说的。在东名高速公路上拍下连环撞车事故的《冲撞》时也是那样。他根本没有说要去拍那种东西,一声不吭就出了家门,后来得了奖,在报纸上发表了,我才知道。”

安子又抖动肩膀抽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