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萤(第2/8页)

“是啊,在春天和夏天,它们就这样变换生活方式,我们把这种习性称为昆虫生活的两重性。蚜虫的其他种类,如浮沉子、小豆象虫等也有这种习性,但它们不像雪虫那样,一年中的生活周期是固定的。”

“那么,这种蚜虫,每年春夏都一定要改换生洁方式吗?”

“是的。其他昆虫只有在数量达到某种程度的增加或提供某种条件时,才发生这种现象。而这种虫子,却在每年相同时期都重复这种相同的变化。”

“那么,老师,这个雪虫栖居何处呢?”荣子寻问她最想知道的问题了。

“可供寄生的地方,到处都有啊。这一类昆虫,全世界有3000种左右,仅在日本国内就有200种以上。”

“S市附近有吗?”

“嗯,那里是这种昆虫繁生的胜地哩,说起S市的雪萤可真是有名的啊!”

“那么有名吗?”

“有名呀!连旅游客人都特意去观看的。正如市人在俳句中所形容的:雪萤,在夕照中飞如流火。我也见过,在樱花盛开的静谧的夕暮常有雪萤飞翔,看那大群细线儿似的小虫浮游满天,真象在落晖晚照中流动变幻着的灯火呀!”

得到学校教师的指点,荣子确信了自己的推测。

——耀造的女人一定住在S市——耀造像在春天和夏天变换生态的雪萤一样,在那个女人住处显示了妻子绝对看不到的生态。

一股妒嫉之火,从内心深处烧了上来。荣子眼帘里,映现出大群遮天蔽日的雪萤,由一个个微小的虫体连缀起来的雪萤的磷火,又使荣子憎恨的火焰炽旺起来。一只只纤细的,若隐若现的微光,当它们数百万、数千万地集体飞翔时,不就像从暝蠓的残阳里飞动出来的炙热的焰火吗?

——雪萤,承载着沸腾的复仇之火在飞翔——荣子念叨着高中教师告诉的话,把现在终于明显化的憎恶寄托在雪萤身上,让它飞翔吧。

可以推测丈夫的情人是在S市或其周围,可对方的名字和相貌还不知道,荣子仍处在单方面被侵犯的境地,面临着对方随时可以像提高水位一样的侵犯,荣子却毫无防御的办法。

最低限度也要知道侵犯者的姓名和长相。正当这样想的时候,恰好遇上了一个机会。

耀造出差回来的一个夜晚,整理他衣服的荣子,发现他裤子的皮带环上挂着一个纸片似的东西。

用指尖轻轻提出来一看。上边写着“鳟川町白田洗染店”,背面写着“根岸先生”。荣子吃了一惊。这大概是丈夫在女人身边时,曾把裤子送到洗染店洗过。这个纸片,像是那个女人住所附近的洗染店缀上的名签。

那么,根岸一定是女人的名字。去S市州鳟町的白田洗染店,就可以打听到根岸家。那个女人可能就住在那里。

——终于找到了——

荣子在邻室一边听着丈夫的动静,一边恶意地笑了。

丈夫回家时,总要抹掉曾和女人在一起的痕迹,尽量避免和妻子发生不必要的磨擦。这次终于疏忽了!以前出差穿的衣服是不送到洗染店去的,因为换洗的衣服早已准备了,而旅馆里也有熨洗服务的地方。

大概是搞脏了,不得已才送到女人家附近的洗染店去的。做了违反生活常情的事,由于疏忽便露了马脚。

那个女人大概也未想到裤子内侧挂着洗染店的名签。

这真是由于疏忽而犯的错误吗?

这时,从内心另一角落传来了一个追问的声音。

若是错误,那本身未免过于幼稚了。

或许,这是那个女人的挑战也未可知。

荣子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性。

那个女人在丈夫的心目中,现已占有稳固的地位。比起不育的妻子,还是会生继承人的情人好。虽还来见到对方,也可想象出她一定比妻子更年轻,更具有魅力。

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偷偷摸摸地背着原配,倒是应该堂堂正正地让原配确认自己的存在了。

这种骄态,也许就是女人送到自己面前的挑战书。

难道那个女人至此已经占据丈夫的心田了吗?荣子又想到另一个令人恐惧的可能性。

女人这样强硬,恐怕不仅是因为独占了丈夫的爱情。不,女人绝不会这样浪漫主义地生活着的。比起精神追求来,她们常常更相信物质利益,不靠着男人就不能生存下去的女人那生理上的、历史上的弱点,决定女人必然是现实主义者。

况且,根本得不到妻子身份保证的情人,仅仅依靠男人的爱情,是绝不会发出骄横的挑战的。那么……

“终于怀孕了?”荣子不由得叫出声来。女人的身体绝对保证可以生育。耀造使她怀了孕,她就理所当然地成了泉田家财产和父权的嗣子继承人的“干母”了。

这使她比仅是名义上的不育的妻子,持有绝对稳固的地位。

——是的,一定错不了。女人怀孕了,所以要明确表明自己的存在——荣子醒悟了。

这以后,女人的挑战更加露骨了。以前,耀造从不把表示女人存在的物品带回家里来,可是自从发现洗染店的名签以后,有个女人存在的迹象逐渐明显了。首先把没有见过的手绢和梳子之类的带回来了。回来时穿的内衣,常和出差前穿的内衣不一样。领带、衣服、鞋抹的式样变化了。荣子没见过的新衣裳和携带品,不知什么时候也集中在丈夫的身边。荣子什么也没有说,所以耀造也许就认为得到了“免罪符”,渐渐地无所顾忌了。

女人的挑战逐日升级。现在夫妻间不说这件事,就表示其存在已成为公认的了。

但是,越蔑视妻子的地位,越坚定了荣子的杀机,这使仇恨的尖端已像枪的矛头一样锋利了。

耀造由于买卖上的原因,不常在家吃饭。吃饭几乎都是在店里聚餐。在家吃晚饭,一般是出差回来的夜里。

由于在自家吃饭是有数的,所以,荣子在丈夫出差回来的夜里,不让佣人做饭,亲自下厨做好丈夫喜欢吃的东西等着。

这一夜,出差去S市一周的耀造就要回来了,荣子花费了大半个下午,做了精制的菜肴。妻子亲手做饭,只让丈夫一个人吃,真是费尽了心思和工夫。在饭店的宴席上,当然是不会品尝到这种家庭风味的。

耀造从澡盆里一出来,因为要吃饭,才向摆着膳食的饭桌了一眼。

“啊,不好吃。”随后,只夹了一两筷子尝了一尝之后,就从出差携带的旅行包中,取出一个饭盒大小的包裹来。

打开包裹一看,是一个用麦秸编的古香古色的饭盒。

“扔了多可惜。”耀造有些胆怯地说,就把荣子精心制作的许多菜肴推到一边,开始吃起自己带回的盒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