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作者写后记(第2/2页)

乡里人告诉我,S·H的家在远离公路的山坡上。这天正是盛夏,天热得使人觉得大气层仿佛在燃烧。

七月的骄阳,无情地烘烤着釆访记者的背脊,我喘着气爬上没有一个人影的山坡。含有盐份的汗水从额头流进眼睛;从背上流到腰部。皮肤上的痱子一阵阵刺激着神经。

“下里君……正象你说的那样,我们已经发现了大鱼,要下决心追下去,要集中精力和财力,不怕破费钱财。虽然盛暑难熬,但只能坚持下去啊!”

我在山坡上爬着爬着,耳边响起了昨晚森村氏在电话里激励我的声音。

“S·H老人真会开口吗?”

“哎,不管困难多大,一定要让对方回想出三十六年前的事。”

我来到蒸笼般的深山。没有一丝风,火辣辣的太阳烤着地皮,偶尔出现一条小蜥蜴,仿佛想吸一口空气中的湿气,身上闪着黑色的光泽,爬过我的手指。

在一个山岭的窝棚里找到了S·H老人。面对我带去的那张图,他沉默了一会。然后,象从牙缝中挤出来似的,开始说出遥远的那些往事。

老人原是特别班班员。特别班是收容马鲁他监狱的看守班。

“女马鲁他肯定有的呀,光是怀孕的就有二、三个。我们也没有办法,因为做试验需要怀孕的呀。”

老人陈述的特别班内情远远超越了采访者的想象。特别是女马鲁他怀孕的真相更令人震惊——

首先让男马鲁他感染上梅毒,然后把严重受染的男马鲁他带到特设监狱的处置室,除掉他的脚镣。

在五名全副武装的特别班员的监视下,女马鲁他被押进来了。她是一位十八岁的中国姑娘,据说父亲是北京大学的教授。

男马鲁他嘿嘿地笑着。姑娘被迫戴着手铐躺在床上,用手蒙上脸哭了。在瞪着双跟的特别班班员的监视下,男马鲁他压到姑娘身上。

就这样,女马鲁他怀孕了。分娩后,母亲交给研究班活人解剖。为梅毒试验而生下的婴孩被施以“抽血试验”。731部队有一种专用的抽血泵,用这种泵缓缓地抽出小马鲁他的鲜血。

抽完血的婴孩最后缩成只有乌龟那么大小。据说做这种试验的是石川班(病理研究班)的医学学者。

地狱!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它。原队员陈述了种种将人当作土拨鼠做试验的例子。看着这些陈述记录,森村氏和我心情沉重。后来,森村氏在一篇题为“从《食人魔窟》到《新人性的证明》”的文章中说:

“调查731部队的真相,愈查內心愈不安。在那种极端状况下,应读有人坚持理智,鼓起勇气做些微薄的、有人性的事。怎样用文学上的纪实方法实现这一想法呢?在《食人魔窟》连载的同时,这个问题就提到我——一个作家的面前来了。

我虛构了有人决心救出马鲁他,这些人的睿智和勇气使马鲁他的婴儿及其母亲幸免杀害,三十六年后,母女在日本重逢的情节,开始了小说《新人性的证明》的创作。马鲁他母女生还的可能性几乎是零,但能不能假设一下呢?同一些原731部队队员一起反复研究,终于想出一个让马鲁他母女生还的办法。”就象以上作者亲笔写的一样,《新人性的证明》和《食人魔窟》是同一车轴上的两个车轮。《新人性的证明》中出现的人物和发生的事件都是以731部队真实的史实为基础的。同时,这部小说里还深深地留下了一个作者同一个新闻记者互相配合,竭尽全力追查日本陆军细菌部队的脚印。

在平房731部队的部队长室里,供放着石井四郞部队长崇敬的陆军军务局长永田铁山的浮雕像。浮雕的作者是雕刻家兼诗人高村光太郎之父光云。

“柠檬悲歌”是一首叹咏光太郎之妻智惠子突然奇怪地精神失常而死的诗歌。森村氏对这首诗的中心思想进行了更深的挖掘。以色彩鲜艳的大岩桐盆栽和清澄的柠檬黄为基调,完成了这部反映人类正气和疯狂的推理小说。

直到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接受森村的命令后,我访问了美国马里兰州的佛都·戴多利库,那是一九八一年年底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在美陆军传染病研究所里,我终于在美军统帅部里发现了审问石井四郎等“731”干部的记录。我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高兴得象个孩子,马上远隔重洋打囯际长途电话向森村氏报告。

在《新人性的证明》、《食人魔窟》以及《食人魔窟续本》分别筹备连载,开始连载,以及发行的一年多时间里,我仿佛卷入了一个湍急的漩涡。

时光象一团火,猛烈燃烧着向后推移。我觉得人生中的每一天也象燃烧般地灼热。一九六〇年曾围绕着日美安全保障条约掀起过风潮,现在的热潮仿佛是那场风潮的不同形式的继续。

最后,让作者和我一起,对向本作品提供和考证详细资料的吉田太二男以及其他原“731”队员、对《野性时代》杂志编辑见城彻和角川书店编辑大和正隆二位先生的辛勤劳动表示衷心盛谢!

OCR、二校:hezhibin

精校:暮松(201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