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终身保密费

第一节

室内滞留着一股热气。门口是一平方米没铺地板的水泥地,房门口放着一双已磨破的男式拖鞋,

“奥山先……”站在水泥地上面的栋居正要发问,突然自己捂住了鼻子。滞留的热空气中有股异臭扑鼻而来,是一种动物腐烂的臭味。房间里的这股臭味,由于门被打开,便乘着空气的流动漂出来。

入口的门框处铺着一铺席大小的木地板,看来左边是厕所,右边是浴室和厨房。内室的间壁处挡着隔扇,看不到里面的情景。

栋居再次大声叫喊,仍旧没有人回话,他干脆脱去鞋,踏上地板。慢慢拉开隔扇,里面是一间六铺席大小的西式房间,放着电视机、沙发和小桌,看来主人是在这里起居的。房间朝南,蒙着窗帘,窗外又被邻院的大树遮掩,致使室内光线很暗。

房间的右侧还有隔房间的隔扇,好象隔扇的后面又是一个房间。异臭就是从那里传来的。栋居憋住气上前拉开隔扇。一股浓热的恶臭迎面扑鼻而来。栋居尽可能屏住呼吸,迅速向四下扫视。

这是个六铺席的日本式房间,屋子中央铺着被褥,老人躺着,身上盖条被子。被褥并不乱,老人仰躺着,朝天的脸只从被褥的一端露出很少一部分。他显然已经死了。这间屋子是西边最后一间,西晒阳光的酷热透过墙壁,促使尸体加速腐烂。但是乍一看,由于房间暗,尸体的大部分又掩盖在被褥里,所以并没有一种恐怖可怕的感觉。栋居虽然带着神谷借给他的奥山照片,但那是三十多年前照的,再加上尸首已变形,所以参考价值不大。

室内整齐,看不到格斗的痕迹。栋居想继续在现场勘查下去,但这里是其他警署管辖的地段,总得同所属警署联系。

接到栋居的报告,管辖此处的驹人警署派警官赶来了。报案者是同行,后来的警察们更加谨慎小心。栋居把发现死者的经过简略地告诉驹人署的警察,并告诉他们死者是同曲町警署正在侦破的中国女翻择死亡案件有关的人。

驹人署的警察十分紧张。栋居很自然地成了现场勘查的中心人物。从外表上观察,死者是一周至十日前死亡的,给人的初步印象同近来常见的“孤独死亡”差不多,——独身老人无人知晓地默默死去。

尸体仰天躺在一层垫子和一条垫被上。两臂沿体侧下伸,双腿几乎是笔直地伸着,两脚跟间距约十厘米,呈现一副非常标准的睡觉姿势。

死者身着白色针织汗衫、棉制裤叉及白色针织短衬裤,再盖上一层盖被。尸体已明显腐烂,但由于门窗密封着,还没有生蛆。室内闷热难忍,开了窗几位检尸人员依然大汗淋漓。

枕边什么也没有。

老人的“孤独死”多见于饿死或者睡眠中脑溢血、心脏病猝发等。从衰老程度和明显腐烂这两点看,死者的营养状态并不坏。为了慎重起见,又检查了厨房里的冰箱,里面尚存许多水果、鸡蛋、牛奶、蔬菜。玻璃容器里放着五公斤大小的米袋,里面的米还没动过。

老人不是饿死的。如果是卧床不起的人,在睡眠中死去,往往有便溺现象,但被褥没有受污的痕迹。从这点看,显然死者死前尚有活动身体的能力,不然的话,死者枕边常常放着各种东西,就象小百货店。

即使身体能够活动的老人,但因为行动迟钝,也把常用物品放在伸手可取的距离内,不用的东西常用包袱布包着珍藏起来,象是下一世淮备再用似的。眼前这位老人的家虽旧,却干净利落。

室内清洁整齐,家具和日用器具不怎么豪华,但都是中档以上的。大部分独身老人都是靠生活保护费和年金节俭度日的,相比之下,这位老人过着比较富裕的生活。

“天这么热,为什么还盖这么厚的被子睡觉呢?”栋居一边用手指量尸体上盖被的厚度,一边自言自语着。那条盖被里放着许多棉花,松松软软的很厚。

“上年纪啦,睡觉怕冷,才盖这么厚。”驹人警署一位叫福田的刑警满不在乎地说。

“就算怕冷,把格子窗关得这么紧,还蒙着窗帘,难道不会太热吗?”栋居连连擦汗。看看窗子,是两扇朝南的格子窗,挂着冬夏兼用的浅茶色窗帘。如果说死者死去最多十天,那么,就是八月五日前后死的。

“是啊,似乎盖毛毯或毛巾毯就可以了,怎么这么怕冷?”福田歪着脑袋思考着,但他还是有些自信。一位警官叫来一个本楼居民模样的男人。

“可能他同生前不一样,请您仔细辨认一下。”

腐烂的尸体令人颤栗,男人吓得不敢正视,被警察推着,战战兢兢朝尸首望去。

“肯定是奧山先生。几天没有看到他,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想不到死了……”男人面色苍白地说。

“不是几天,起码一星期以上。”警官用责备的口吻纠正说,心里暗想邻居们如果对老人稍微关心一下,就不会这么晚才发觉了。

“嗳,是有这么些日子了,都怪平时互相不往来。”男人搔着头,喉咙口“咕”的一声恶心得想吐,慌忙捂住嘴巴。警官把他带到外面继续询问。

苍蝇和小虫嗅到尸臭,纷纷从打开的窗口飞入,聚集在尸体上。公寓的走廊里和大楼前挤着许多瞧热闹的人。

光靠观察尸体外表,还看不出致死原因。死者面部肿胀,这是腐烂气体引起的。身上没有致死外伤。颈部也没有绳绞或手掐的痕迹。枕边和室内没有发现装药物的瓶或包装物,不象是服毒死的。难道老人连临终难受的现象都来不及出现,就在睡眠中突然死去了吗?

但是现阶段还无法确定是否他杀致死。由于死者是曲町警署组织的临时侦破指挥部所查案件的牵涉者,所以驹人警署在处理尸体时很慎重。如果有他杀嫌疑,处理尸体时就要为以后验尸活动提供方便,使侦破工作顺利开展。

“哎呀!”正在尸体周围观察的福田大喊一声。

“怎么啦?”栋居看着他。

“这里的‘榻搨咪’蓆面上好象有指甲乱挠的痕迹。”福田指着蓆面的一处说。痕迹很细微,几乎看不出来,但仔细观察,可以看出“榻榻咪”表面有很浅的起毛现象,就象在该处印上了淡淡的花纹。

“看来是新留的痕迹。”

“这个地方为什么要挠它呢?”

两人对视了一下,思考起同一个问题来。他们立刻查了死者的手指。

“指甲里果然嵌满了草秸。”福田轻声自语。指甲里留下了死者临死难受得乱挠“榻榻咪”蓆面的痕迹,相反,尸体却在被褥里端端正正地仰卧着。

“从尸体躺在被子中的位置来看,他的手指无论如何也伸不到‘榻榻咪’的痕迹处。”栋居的话已经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奥山老人临死时难受得抓挠了“榻榻咪”,死亡后有人再把他放到被褥里!是什么人为了什么目的这么干的呢?抓挠“榻榻咪”可能是难受时的自发动作,也可能是外部力量强制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