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斩不断的马(第3/4页)

也难怪舞子会惊讶。之前为了仅仅三亿元的强盗案,就导致全国骚动,直到侦办时效过期为止,这件事对大家来说还记忆犹新。

“钱五也和奥村秀实携手,暗中进行秘密贸易。近的地方包括以竹岛为中心的朝鲜近海、桦太的山丹贸易,以及在萨南诸岛进行的对英贸 易、在北海进行对俄贸易。远至北美,南抵塔斯马尼亚,据说都有他的足迹。在这背后,当然曾经借重弁吉在远洋航海术、天文、外语方面的 学识能力。同时,钱五也偷偷进口各种科学机械,从弁吉那里学会使用方法,让他对各种陌生的珍贵物品有了更多的知识。”

“我可以想象他们坐在各种科学机械面前谈天说地的情景。”

舞子重新审视两人合照的相片。

“然而,富可敌国的钱五财阀最后的下场却非常戏剧化。当时发生了一桩事件,令人发觉封建制度下的财力,在政治上其实毫无力量…… ”

宝田不断的捻须,露出悲痛的表情。

“天保十四年,和钱五共存共荣的加贺藩重臣——奥村秀实——的死亡成为导火线。钱五当时七十一岁。正好和我现在的年纪一样。”

宝田似乎感慨很深,拿钱屋五兵卫和自己的年纪比较。

“当时,加贺藩中反对党正在增强势力。他们号称黑衣党,人人穿着黑衣招摇过街。到现在,像这种人似乎还是很喜欢穿一样的制服。奥 村秀实死后,黑衣党成功的发动政变。他们一掌握政权后,就立刻把钱五的藩主御用商人的头衔摘掉。”

“钱屋五兵卫虽然累积了庞大财富,但对藩政也有很大的贡献吧。”

“我也这么认为。可是钱五毕竟是个商人,即使对方无法无天,他也只能乖乖的听命行事。不过,钱五可不会被这点小事击垮。我最敬佩 他的,就是在这之后他还立下了远大的计画,也就是着名的河北沙洲填海工程。方圆二十六公里,他计画用二十年来填平二千六百平方公尺, 化沙洲为水田。这个计画如果完成,加贺百万石就会更增加数万石(注:此处之石为量米谷之单位,一石为十斗)。当时钱五已经七十七岁了。 这个人的潜力实在深不可测。”

“七十七岁了还定下二十年计画……”

“工程从嘉永四年开始,是个非常困难的工程,再加上渔民担心填海工程会断了他们的生计,采取激烈的阻挠行动。钱五的第三条家训, 就是要接受世人的意见。然而世人的意见,对钱五来说却不见得是温暖的。之前在天保年间大饥荒的时候,就曾经因为垄断稻米和运往他地, 发生过示威抗议事件。填海工程未使用当地的工人,而雇用工资低廉的外来工人,使民众的反感更加激烈,导致工程迟迟未有进展,最后还发 生了河北沙洲放毒事件。”

“你说的放毒事件,是在河北沙洲下毒吗?”

“据说是钱五的第三个儿子要藏认为,只要河北沙洲的鱼都死光了,渔民的反对运动自然就会消失,于是就在海里下毒。要藏把混合了石 灰、臭水、寄居蟹油,还有鱼油等东西的毒物,偷偷放入河北沙洲。结果鲤鱼、泥鳅等等全都浮尸水上,吃了死鱼的鹈鹕、老鹰、乌鸦,甚至 连猫狗都死了,最后终于闹出了人命,有十几个人因为吃了毒鱼而死。嘉永五年,钱五一族开始遭到逮捕。加上工程相关者,共有五十一人被 捕下狱。”

“他儿子真的在海里下毒,做了这么荒唐的事吗?”

“历史家全都异口同声的说,不可能有这种事。河北沙洲原本水质就很恶劣,据说水藻繁殖过多后,水就会产生腐败。”

“既然如此,为什么五兵卫还会被逮捕呢?”

“加贺藩感到危险吧。过去藩主一直利用钱五,等于是整个藩在搞秘密贸易,现在涉嫌秘密贸易的迹象逐渐败露。万一事情抖开了,幕府 也开始追查的话,就会影响到整个藩的生死存亡。所以藩主把秘密贸易的罪让钱五一个人去顶,企图躲避藩主应负的责任。这时正好发生了河 北沙洲集体中毒死亡事件,钱五就这么落入了加贺藩的陷阱。”

“填海工程就此中止了吧。”

“那当然。说起来,填海拓荒本来就是非常困难的工程。同一个时期,幕府也在印旙沼着手填海,开发海埔新生地,结果这项工程也失败 了。而且是第三次的失败哟。

另一方面,幕府早就知道钱五秘密贸易的事,但却加以默许。当时在幕府内部也发生是否该进行外国贸易的争论。大政奉还迫在眉睫,已 经不是可以随时监视秘密贸易的时代了。历史的转变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加贺藩没有判断时代的能力是吧?”

“也可以这么说吧。不过话说回来,当时的商业资本家在政治上实在很无力。大阪的淀屋辰五郎、滨田藩的会津屋八右卫门,全都是如此 。”

“后来事件的结果呢?”

“钱屋五兵卫被捕三个月后死在牢中。当时钱五八十岁。要藏和同党被处以砾刑——到现在,还留有所谓的砾之松。钱屋家的财产全部遭 到没收。这就是钱五财阀的下场。当时弁吉五十岁。”

宝田叹了一口气。

“大野弁吉后来怎么样了呢?”

过了一会儿,舞子才问道。那是在她配合宝田也叹了一口大气之后。

“你问得好。对弁吉来说,失去知己的寂寥感应该比旁人强过一倍吧。他变得更不喜欢接触人群,就此不问世事,从此做个村夫结束一生 。另一方面,号称自动机械仪右卫门的田中久重,在钱五狱死的那一年,在京都开了机巧堂这家店铺,逐渐声名远播,最后在银座开了田中制 造所,奠定了今天的东芝企业的基础。同样是拥有鬼才的人,两人的一生却截然不同。这能够只用命运好坏来解释吗?根据鹤寿日录的记载… …”

舞子原本正出神的听着宝田长叹后继续说的话,这时却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你刚才说什么?鹤寿……”

“鹤寿日录。咦,我刚才没有提到过吗?”

“这是我头一次听说。鹤寿日录是什么东西?”

“弁吉的日记还遗留了一部分,就叫做鹤寿日录。”

“为什么叫做鹤寿呢?”

“弁吉的别号就是鹤寿。此外,他也曾使用过一东这个别号……”

“鹤寿,还有一东……”

至此似乎已可确定,大野弁吉和迁至大绳的马割作藏之间显然有某种关联。作藏把自己的店取名为鹤寿堂,把自己的儿子叫做东吉。这既 不是偶然,也不是巧合。

“大野弁吉的弟子中,有没有马割作藏这个人?”

舞子咄咄逼人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