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报酬(第3/16页)

“困境?”

“就是让她苦恼的局面。”

“我什么也没干。你说的合伙又是什么意思?”邦子把蛋糕放下。十文字不自然地笑着。

“你刚才说到后天会有钱还给我的。这钱是与那件事有关吧?”

“那件事……指什么?”

“别装糊涂了。”十文字不耐烦地说出一句刚才邦子对弥生说过的话,“就是那桩碎尸案!”

“但是,听说是赌场的人干的,已经逮起来了。”

“对,报纸上是那么写的。可我觉得这件事有点蹊跷。”

“蹊跷?”

“就是你们几个非常要好的女人。”

“我们可没干什么呀。”

“那,山本夫人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给你当保人呢?虽然你不会让她有连带债务,但总归这不是件能令人爽快答应的事。我说,你还是说实话吧,这样你的债务就能一笔勾销。”

“……你问这些想干什么?”邦子无意地说漏了嘴。十文字眼睛里一种满足的目光一瞬即逝。

“并不想干什么,只是为了满足好奇心。”

“如果我什么也不说呢?”

“那只有如期如数还钱了。每期五万五千二百元,一共还有八次。第一次是后天,没问题吧?”十文字如数家珍。

邦子想到自己无钱可还,又舔了一下早已没有奶油的嘴唇说:“把我要还的钱一笔勾销,你以什么为证?”

十文字从放到膝上的包里取出一份叠着的文件。“我把这个在你面前撕掉。”

邦子看到那是她的借款契约书。她心里的天平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如果借他的钱能一笔勾销的话,到时候弥生那儿的五十万就全部是自己的了。想到这里,邦子立刻屈服了。

“行,那我说。”

“那太好了!”十文字笑了,但说话的声音是认真的。

此后的事情就简单了。邦子从怎么被雅子欺骗开始,一五一十地倒了出来。

邦子觉得这样做也算是对弥生和雅子的报复,心里反而感到了一种满足。对于抓不住快乐的邦子来说,提前把苦恼抛在脑后也是好的。她才不管以后会怎么样呢。

二 十文字坐在住宅区前面儿童公园的长凳上,叼上香烟,从裤袋里取出打火机。他发觉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就苦笑了一下,打起精神,抬起头吹着烟雾。

对面邦子住房的阳台正好映入眼帘,阳台上除空调的主机外,还零乱地堆放着一些像是装满垃极的黑色塑料袋。“大概是可燃垃圾吧。”

傍晚的公园里,有十几名男女儿童在捉迷藏,看上去像是小学低年级的学生。

他们似乎觉得快到回家的时间了,也可能在珍惜暑假这最后的时光,抑或是他们已经感到私塾或学校的家庭作业在等着他们。他们拚命地狂奔乱跑,溅得尘土飞扬,还不时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像是受到孩子们旺盛精力的冲击,十文字无力地瘫软在长凳上,一时动弹不得。

刚才邦子的话令十文字兴奋不已。令他难以置信和吃惊的,不仅仅是无可争辩的事实,还有其中心人物竟是雅子。被人称为恶少的自己,遇上肢解尸体的事恐怕也会吓瘫的,而那个瘦女人却有如此胆量,真没想到她会去干那种傻事。十文字竟也敬畏起雅子来了。

“了不起!酷毙了!”孩子们惊叫着。

香烟几乎要烧到十文字的手指了。在他看来,这是逼近自己的命运之火,他也想一起玩火,危险地酷一回,然后存上一笔。他虽然不喜欢和成熟的女人打交道,但如果是雅子则另当别论,因为她守信用。

几年前的一个中午,十文字曾偶然见到过雅子。那是在她供职的信用金库附近的一个茶店里。店内人满为患,大多是信用金库的职员,他们同桌而坐,唯有雅子一个人坐在靠窗的桌子旁。那是一个能围坐四人的桌子,可谁也不去坐。十文字觉得不可思议,后来听说是大家在有意冷落她。那时的雅子并非让人觉得是一堆“臭狗屎”。她一个人悠闲地喝着咖啡,像男人一样埋头读着摊开在桌上的经济类报纸。她的样子与周围拥挤在一起围坐着的人相比显得太滑稽了。

想到这儿,十文字一阵窃喜,兴奋地拍打着双手。在公园里疯跑的孩子们停了下来,有点不快地看着他,但十文字却没有觉察到。不知为什么,对成熟的女性没有性欲的十文字,反而在做事方面喜欢依赖成熟的女性。他想,这可能与他年轻时遇见过雅子有关。

十文字从提包里拿出手机和笔记本,边看通讯录边按手机键。只按了一次,电话便接通了。

“这里是丰住会。”

“我叫十文字彬,曾我先生在吗?”

“请稍等一下。”一个男子用不习惯的口气回答后,手机里传出与暴力团不相称的待机电子流行音乐。

“是阿明吧?说有个叫什么十文字的找我,我还以为是谁呢,说山田明不就得了,你这家伙!”对方传来好像能看得见的嗤笑似的平缓语调。

“我不是给过你名片吗?”十文字说。

“看字面和听声音可不一样噢。”

曾我时常摆出一副与他的外貌不相符的知识分子的臭架子。

“其实是有件事想跟你商量,最近能跟你见一面吗?”

“什么最近不最近的,你现在就来吧。我们喝一杯去。上野附近怎么样?”

曾我爽快地说。十文字看了一下手表,同意了。他想,自己这样多少让人觉得太性急,可这是自己花了四十四万元得到的信息啊,必须尽快地付诸于行动才行。

见面的地方是上野附近的一家古典酒吧。木结构的平房,周围爬满了爬山虎。

十文字来到店前,门口小招牌的两旁笔直地站着两个人—前几天在大众餐馆见到的那两个年轻人。看到十文字,其中一个头脑有点迟钝的金发少年走上前来说:

“欢迎光临!”

好像是让他们取代门卫站在那里的。十文字想起飞车族时代,曾我经常喜欢当个头什么的。曾我摆起架子来可也不是个好惹的。十文字心情紧张地推开了门。

“这里,这里。”

在靠里面的位子上,昏暗的灯光下,曾我夹着烟的手正挥动着。酒吧里灯光暗淡,铺设的地板散发出蜡味。柜台里一个扎领结的人在摇着调酒器。周围见不到一个客人。曾我伸着腿坐在靠里边的一把起了毛的绿色丝绒椅子上。

“上次承蒙款待。这次又把你叫出来,不好意思。”十文字说。

“别那么客气,我也正想找你喝几杯呢。喝点什么?”

“那,来杯啤酒吧。”

“这里可是鸡尾酒老店。服务员在等着呢,快说,要点啥!”

“既然这样,就来杯杜松子酒吧。”十文字得体地点了一种自己知道名字的酒,抬头看了一眼曾我。曾我外面穿了一件淡绿色的西服,里面穿一件开襟的黑色衬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