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暴风雨前的钟声(第4/27页)

“我很想这么做,但时间有限。艾玛就让尼古拉去找吧。她是个引人注目的女子,应该有人看到过。”

我瞄了尼古拉一眼,他正看着旁边发呆。好像对我们用英格兰语的对话一点都没听。

“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先到小索伦岛去。俘虏托斯坦的消失是一件重要的事。您说他在封闭的监狱里消失了,我必须先去现场查看一下才能发表意见。我并没有怀疑阿米娜小姐的话,只是我觉得说不准会有谁都没发现的暗道。”

没有这种东西。那个房间原本是士兵的休息室,不可能有暗道之类的。前去一看便知,所以我没有在此对法尔克的言论进行反驳。

“然后我们马上去见苏威德?纳崔尔。我已将来意写信告知于他。我还通知了伊特尔?阿普?托马斯到港口来。”

“这样啊。那后面找到艾玛以后,就跟所有人都能进行交谈了。”

“时间比较紧迫。”法尔克忽然止住了话头,然后徐徐开口问道:“民众之间,是否已经流传起了领主大人死于谋杀的传言?”

我一时难以回答。

他提问的意图显而易见。如果民众接受了谋杀的说法,就会认为凶手是身处小索伦岛的某人。他们并不知道,在冬日的七个夜晚,小索伦岛会失去索伦的守护。但那天晚上在小索伦岛上的,除了吟游诗人伊沃德以外,就只有埃尔文家的佣人们和我了。如果传言说是这些人中的某人杀害了领主的话,会在索伦引发更大的不安。

我自己也能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么底气不足。

“现在好像还没有这样的传言。”

但这只是因为在城里巡视过的我还没有听到而已。昨天,公示人在街道拐角处宣布父亲的死讯时,就已经有人窃窃私语说这是谋杀。说不定民众已经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只是在我面前闭口不谈而已。

“确实时间紧迫啊。”法尔克又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不过现在要先吃饭。”

一位端着面包和汤碗的少女从厨房左右张望着走了出来。她一头银发,面部轮廓十分惹人喜爱,但脸上的雀斑却很显眼,看起来还有点睡眠不足。法尔克伸手招呼她,她便笑嘻嘻地走过来,把手中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她没有把盘子放在尼古拉面前而是给了法尔克,大概是赛蒙的指示吧。

“请慢用!”

她看起来睡眼惺忪,但确实很精神。对这个小姑娘我没什么印象,可能是赛蒙新雇的。烤好的面包散发出香喷喷的气味,汤里除了洋葱和卷心菜,还有几块鲱鱼。

“一大早就吃鱼啊。”尼古拉刚才喝的汤里只有焉巴巴的蔬菜,不满地嘟哝道,“我喝的汤里没有鱼,而师父的却有啊。”

法尔克无语。尼古拉的语气实在是充满了怨恨,我便笑着打圆场:“是赛蒙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加的哦。大概下次你的碗里也会有些好东西的。”

“要是这样就好了。”

尼古拉像看着自己碗里的东西一样,正热切地注视着那几块鲱鱼。特鲁瓦是个内陆城市,大概鲱鱼是很罕见的。

“对了,尼古拉。”

“嗯,怎么?”

“我想问你,莫非……”法尔克话没说完,忽然——

“糟糕!”他像是被人猛地揪住了心脏一般,发出了惨叫。

法尔克右手抓住自己的喉咙,桌上还放着只咬了一口的蘸了汤的面包。晒成古铜色的法尔克的脸,眼看着渐渐变得乌青。

“师父!”

尼古拉大喊着站了起来。法尔克右手就这样抓着喉咙,左手朝腰间的皮袋中伸去。我能清楚地看到,他的手指在激烈地痉挛。

毒。

回过神来,我发现自己也站了起来。我该怎么做?在别的桌子上吃饭的那些商人一样的男人们,注意到这边的异样,也纷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法尔克艰难地挤出了一个词:“追。”

尼古拉跳了起来,在地面上重重地蹬了一下,顺手拔出短剑,冲向厨房。不一会就传来了锅碗之类被打翻的尖锐声响。急不成句的怒吼,然后不断传来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也就是说,被推断为下毒者的家伙还在厨房里。

回头一看,法尔克的面孔已经变得乌黑,我能感受到那浓郁的死亡阴影。我无能为力,却不能无动于衷,便绕过桌子,想去安抚一下他。

“法尔克!振作一点!”

他的左手颤抖不止,在茫然地摸索着腰间的皮袋。当我打算替他取东西的时候,他终于抓住了袋子上的细绳,将手指伸进缩紧着的袋口。

一阵巨响传来,一个人从厨房里飞了出来。那个人仰面摔在地上,扬起一片灰尘。我本以为是尼古拉,但并不是。是刚才给法尔克端来早饭的那个女孩子。我还想是不是哪里搞错了,却看到她右手里的刀闪耀着锋利的光芒,面容扭曲着,充满了恶魔一般的憎恨。

她一下坐了起来,迅速地环视四周,目光停留在痛苦的法尔克身上。然后她与我对上了视线。

暗杀者露出狞笑。我变得浑身僵硬——我会被杀掉。

但在她站起来之前,尼古拉已经赶到了我和她中间。他把短剑端在胸前,冷冷地说:“可以杀掉吗?”

法尔克的上半身瘫软在桌子上,伴随着每次痛苦的呼吸全身都会剧烈颤抖。尼古拉明白他没法回答后,大喊道:“那我就动手了!”

但那个侍女并不打算束手就擒。

“你太慢了哦。”她这么说了一句便转过身去,在木制的地板上用力一蹬,飞也似的向门口冲去。

“切。”

尼古拉也意识到自己慢了一步,但并不打算追。就在侍女准备打开门的时候——

门开了。街上的光线与风雪一口气灌了进来。

门口站着一个涂黑口红的女人,她背对着身后的街道,披着斗篷。哈尔?艾玛回来了。

她究竟看到了什么呢?趴在桌子上的法尔克,手执短剑的尼古拉,大概已经脸色发白动弹不得的我。以及那个顺势跳向艾玛的侍女。

“刀上有毒!”

尼古拉用法兰西语喊的这句话不知艾玛有没有听到。

伴随着一阵尖利的声音,侍女的突击被弹了回来。艾玛手里握着不知何时拔出的短剑。

她斗篷上的积雪轻舞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