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来自东方(第2/14页)

“见不见他们就让领主大人决定吧,我只是收了钱载他们一程而已。可以的话,你先见他们一面好了。”

“也对。”自称来自耶路撒冷的男人们,我一定要见一下。既然他们说想要见父亲大人,就让我来带路好了。“他们还在船里吗?”

“到岛上之后我就让他们下船了。我给他们介绍了赛蒙的旅店,估计在那里吧。”

“我知道了。是看上去像朝圣者一样的人?”

“是一行两人。一个人叫法尔克?菲兹琼,另一个人不知道叫什么,是个小个子。”

亚丝米娜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完成采购,我便一个人走向了赛蒙?多多的旅店。

赛蒙?多多的旅店在索伦城的中央,面朝鱼市广场。它给索伦的居民提供喝酒吃饭的场所,也给外来的旅人们提供住处。虽然还有其他的旅店,但赛蒙的店里床位和食物都是最好的。当然,费用也是最高的。既然汉斯推荐了赛蒙的旅店,就说明来自耶路撒冷的法尔克?菲兹琼囊中并不羞涩。

与海岸边的情形类似,广场也俨然变成了一个集市。商人们在广场的地上垫上脏兮兮的棉质垫布,将商品整齐地摆成排,迫不及待地开始叫卖。在靠近港口的地方,商人之间互相交易贵重的物品,但在鱼市广场摆出来的东西就要便宜得多。

“丹麦来的船哟!有碗有桶,还卖勺子!”

“刚到的手工布料!薄利多销了啊!”

“卖奶酪卖肉咯!还有腌渍猪肉啊!”

面熟的商人们的吆喝声传到了我的耳中。

广场各处都站立着父亲的士兵,他们用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广场,防范着混入人群中浑水摸鱼的小偷以及那些未获许可就私自贩卖商品的投机分子。有几个士兵认出了我,但并没有大张旗鼓地跟我打招呼,只是微微朝我点头致意。

走进赛蒙的店时,我的心情有些沉重。赛蒙和士兵们不同,一见到我就夸张地欢欣雀跃,对我不停地嘘寒问暖。因为我是领主的女儿,受到些优待也是自然,但赛蒙做得就有些过了。也许他觉得这样可以减少他的税金,或者出了什么事我可以帮帮他。总之他想通过讨好我来寻求回报的心思昭然若揭。不过最烦的是,他是个话痨。

我“呼”地吐了口气,下定决心,然后将手伸向了厚重的橡木门。忽然,门从里面打开了。我来不及收手,稍微踉跄了一下。

“啊,失礼失礼。”清爽的声音从头的上方传来。我一抬头,看到从店里走出来一个披着斗篷的男子。

他身上披着的斗篷本来应该是白色的,但现在已经变成了陈旧的灰色。我觉得他像个修道士,但腰间的佩剑否认了这一点。他很高,脸被晒得黝黑,而且因为旅途中的尘土显得有点脏。棕色的头发长至肩部。下巴上有一道挺新的刀疤,给人带来一股威慑感。然而他茶褐色的眼眸却温柔似水,让人没来由地感到亲切,有些不可思议。看起来大概三十岁左右,说是二十五岁或三十五岁也都不奇怪。

我立刻就猜到了他的身份。

“你好,我是索伦群岛领主罗兰德?埃尔文的女儿阿米娜。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你就是法尔克?菲兹琼吧?”

男人看了我一眼,然后迅速将手放在胸前,深深地鞠了一躬。“对,本人正是法尔克?菲兹琼,正要去请求拜见领主大人。”

从昏暗的店里伸出了一只手拉了拉法尔克的斗篷下摆。“师父,小心点。”

【以示区别,之后法兰西语对话我都用斜体标出。——译者注】

还没过变声期、女孩子一样的声音,而且他说的是法兰西语。

法尔克的身后像施了魔法一样出现了另一个披着斗篷的身影。那个人比我还矮,身高大概不到四英尺(约1.2米)。他的脸深深地藏在兜帽中,看不太清。对了,汉斯说过他们是一行两人。

那孩子压低了声音,用法兰西语清晰地说道:“你太容易被女人和孩子欺骗了。”

“才没这种事。”

“先不说我,图卢兹的事情你忘啦?别人说自己是什么什么人,你立刻就信了。”

【图卢兹:法国西南部大城市。——译者注】

法尔克的表情有些郁闷,对我说道:“这家伙是我的随从,叫帕戈。他听不懂英格兰语。”

好奇怪的名字,跟英格兰、法兰西和西班牙的人名都不像,也许是东方某个不知名国家的名字吧。

随从似知道自己在被介绍,便向前迈了一步。但他依然戴着兜帽,像是要遮住脸一样地低下了头。

“……尼古拉?帕戈。”

他会有所怀疑也是理所当然的,我轻松地笑了一下以解除他的戒心。“啊,你的随从好小巧啊。”

但是尼古拉并没有看我,又开口对法尔克说道:“我觉得她是有钱人家女儿,但至于是不是领主的女儿嘛……”

“对不起,请您稍等一会。”法尔克叹了口气,换成法兰西语说道,“你观察得不够仔细啊。”顿了一下,法尔克又接着说:“刚才,她报上名号的时候,附近的一个士兵在看着这边。”

“哪里有士兵啊?”

“现在正在向卖洋葱的小贩收税呢。”法尔克说这话时,连视线都没移过去。“但那个士兵什么都没说,悄悄地离开了。如果她是想冒充领主的女儿,士兵一定会上来问责或者叫长官来的。但他什么都没做,那是因为士兵知道这位小姐就是领主的女儿阿米娜。”

隐藏在兜帽下面的尼古拉,不甘心地撇了撇嘴。法尔克伸手在他的头上轻轻地敲了一下。“有戒心是好事,但首先要观察,然后才诉诸逻辑。”

不是因为随从口中愚笨的轻信,也不是因为事先知道我的模样。仅仅靠我的一句话,法尔克就确定了我的身份。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人。他刚才提到了“逻辑”这个词,难道他是亚里士多德的信徒吗?

他将目光从随从身上收回,然后面向我说道:“失礼了。我们有事情要跟领主大人禀告,就此告辞。”

我还想跟这个男人多交谈一会,便在他们转身离去的时候问:“请问,你们很急吗?”

他停下了脚步。“是的。”法尔克一边摸着下巴一边点头道,“是相当紧急的事情。”

“这就麻烦了呢……”

听到我嘟哝了一句,法尔克的眉毛抖了一下。“呀,难道说领主大人不在吗?”

“不是的。但父亲今天有约在先,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我可以等。”

“不是这个问题。菲兹琼先生,你是第一次来索伦吧?拜访领主的客人们必须在晚课(下午三点左右)钟声响起之前离开领主馆所在的小索伦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