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2/2页)

我强忍着眩晕,问小山田:“为什么优午会遇上那种事?”

“我的同事和前辈说那是‘精神失常引发的恶作剧’。”小山田简短地回答。

“也不是不可能。”和我抢劫便利店一样。

“但是,”他接着说,“我并不这么认为。我认为那不是恶作剧,而是故意的。”

“故意的?”

“那只是准备。”

我倒吸一口凉气,感觉他说到点子上了。

“准备?”

“这座岛上以前也发生过杀人事件,”小山田说,“但造成那些事件的凶手是谁,警方全都知道。你明白这是为什么吗?”

“不明白。”

“因为优午告诉了警方凶手是谁。”小山田提高了音量,“因为优午会说出凶手的名字,因此警方知道是谁。”

“啊,是这样。”

“对于凶手而言,最难对付的就是优午。只要可以预知未来、什么都知道的优午在,他就不能杀人。”

“嗯。”我能预感到他想要表达什么了。

“也就是说,”小山田说,“如果哪个聪明人想杀人,在那之前,他一定要先杀了优午。”

我在心中发出了“啊”的一声。

小山田看上去还没问够,但也许已经没什么要具体盘问的问题了,他便离开了。但他没有忘记嘱咐我:“你还会待在镇上吧?”

我一个人离开市场,又开始往前走。大约走了十分钟,发现了猫。肯定是日比野说过的那只“天气预报猫”。我看见它在榉树下,蜷成一团睡觉。

说到底,猫能预测天气和靠踢鞋子看正反面来占卜天气属于同一原理吧,我想。

然后我决定整理一下目前的信息。就算是电脑程序,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时也必须进行整理。我开始将疑问一个个列出来。

优午为什么会被杀?

关于这个问题,我有一个准确的解释,正是小山田刚才所说的。

因为稻草人碍事儿,所以杀了它。我认同这个解释。

也就是说,凶手打算从此开始不断犯案。

优午知道自己会死吧?我再次整理与这个问题有关的线索。

优午并不知道自己会死。我先假设出答案。

如果是这样的,那么下一个问题是:为什么它没有预测到自己会被杀?

我还在公司上班时经常使用这个方法。开会时让到场的人各自提出意见,然后在会议桌上把想到的可能性全部提出来。

假设① 稻草人本身就无法预见未来。

假设② 稻草人不知道自己的寿命。就像无论多么优秀的电脑都无法把握自己的寿命一样,类似于“用大脑思考大脑的极限”这种悖论。

假设③ 稻草人的运行原理出现了误差。也许是在它的大脑中奔跑的虫子发生了异常。

想到这里,我放弃了所有的假设。我还是认为优午知道自己会死。

说到底,优午只是个三流的预言者,对于未来的事情它连一半都猜不到,最后连自己会被杀都没察觉。如果这是真相,我会感到失望。但如果它知道自己会死,却不为之悲叹、纠结,而是坦然接受现实,这样的话就最好了。

这时我突然有了另一个想法。

假设④ 稻草人会不会还没死?

没有找到优午的头,我对这件事非常疑惑。在推理小说中,无头尸体的出现总是为了隐藏被害者的身份。稻草人的头消失是出于同样的理由吗?不,这个想法很无聊,我立刻否定了自己的假设。这么做太无聊了。会议结束,没有结果。

头顶上传来一阵鸟鸣声,简直像在嘲笑我。我仰头望向那群鸟,看上去像是一群大雁。它们也知道优午已经不在了吧。看上去数量非常多,我回想起田中讲过的旅鸽。无数只鸟飞在空中,会让人以为是夜晚来临了吧。我若看到那样的景象,是会感动,还是会感到害怕呢?

优午曾对我说过未来的事。它告诉我不该立刻回仙台。为什么呢?我歪歪头。岛上的其他居民说优午几乎从来不会讲未来会发生的事,但它却多此一举的告诉我:“你必须待在这儿。”

我还记得它的建议——应该写信给静香,应该去听田中讲奥杜邦的故事。因为我是外来人,所以它特别对待,告诉了我这些事?稻草人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对人进行分类的吗?

我张着嘴,坐在木头长椅上仰望天空。

就在此时,我听见背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住手!”我吓了一跳。回过头看时又听见了那个低沉的声音,字尾拉得很长,说:“住——手——!”

是轰和曾根川,他们站在一块草坪上。轰的动作不紧不慢的,有点像漫画角色,但他的表情既严肃又扭曲。另一方面,曾根川摆出要抓住他的架势,额头上爆起青筋。

他们与我之间的距离只有不到十米,彼此正冲着对方怒吼,却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看上去生气的是曾根川。

“事到如今,你还想说什么?”曾根川的语气非常粗暴,“现在这个样子你觉得怎么解决?我来这儿之前辞了工作的,不能就这么回去吧?”

轰用小到近乎温柔的声音反驳,但我听不清内容。我不知道他们吵架的理由,但我能感觉到是轰做了错事。

“你冷静一下啊。”轰怯怯地说。

“我怎么可能冷静?!”

“太吵的话,会被樱杀掉的!”轰这么说着,看看周围。

曾根川气得满脸通红。“樱花怎么了?离春天还早呢吧。”

之后立刻传来一声闷响,是曾根川打了轰一拳。熊和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之间的争吵已经分出了胜负,其实熊压根连一点能被称为好胜心的东西都没有。他挨了一拳后倒在了地上,曾根川却盛气凌人地转身走了。

唉呀,曾根川果然是和我一样来自岛外的人,我一下子就懂了。比起充满自然风情的荻岛,他更适合人头攒动的俗气城市。

我冲倒在地上的轰伸出手。比起被打,可能爬起来更让他痛苦。他懒洋洋地抬起头,说了声:“啊,是你啊。”说完抓住我的手总算爬了起来,然后用手拍去身上的土。

“为什么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