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2/2页)

“是的,一周左右。比这更长的时间就不知道了。因此,你会怎样、什么时候离开岛、回到仙台之后会怎样,就算你问我,我也说不出来哦。”

简直是预见到了我要问这些事情,于是先下手断绝我的疑问。“真的不知道吗?”

“准确点说,是无法确定。关于你的未来,我看到了不少可能性。未来可能发生的事粗略算来有几十种之多。要是再分得细些,可以有几亿种呢。但是真正发生在你身上的可能性只有一种。未来会变得怎样,只要有几个条件改变就会发生变化哦。”稻草人用平稳的语调慢悠悠地说,“所以在现在这一阶段,我还不知道。准确点说是无法确定。”

“条件改变是指什么?天气变化或是温度变化之类的?”

“比如说,某对男女相遇的可能性。”稻草人的声音竟有些温柔,“说到底都是可能性。比如那天下雨,不,说得再精确些,假如路上有小虫子的尸体,男性可能就会因此改变走路的速度。这样一来他就见不到那个女人了。要确定未来,就必须知道各种细节。因此,越是在遥远的未来发生的事,细节就越难把握。”

“所以你无法确定,”我点点头,“是这样吗?”

“我可是个不负责任的稻草人哦。”

“这是混沌理论吧。”我说道,这是不知哪里的气象学家提出的科学理论,“即便有规律,也无法预测。”

“你在说什么听不懂的事儿呐!”日比野像被激怒了一般说道。

我觉得无法简要地说明白,便在脑海中寻找合适的比喻。“你知道榨汁机吗?”

“是那个把水果放进去,然后就能搅碎做成果汁的机器吧?”日比野立刻回答道。

“把水果放进榨汁机里,就可以得到果汁。放进橘子就会有橘子汁。”

“有时也会放香蕉。”

“那就以香蕉汁为例吧。关键在于放进去什么水果,就会得到相应的水果汁,这是既定事实。但是,有时候会做出非常好喝的果汁吧,把各种原材料混在一起做出来的,非常好喝。”

“这很好啊。”

“是啊,好啊。但是换个日子,想要做一杯一样的果汁,却没有成功。因为缺少一样原材料,或者是量不够,因此做出的饮料与之前的十分相似却又完全不同。”

“味道完全不一样?”

“是的,完全不一样。原材料有些许不同就会做出完全不一样的果汁,真是敏感的机器呢。这就是所谓的混沌理论。”

“这名字听起来真不好吃。”

“只有所有的原材料都相同,分毫不差,才能做出一样的饮料。但是影响味觉的部分哪怕差了一点点,就会做出完全不同的饮料。房间的湿度和温度也必须一模一样。”

为了得出相同的结果,需要准备分毫不差的原材料与制作环境。是可以确定地预测为不可能的事,这种情况被称为初始状态的敏感性。

“好像和优午说的没两样嘛。”日比野摇摇头,“重要之处在于只要条件发生一点点改变,结果就会完全不同。反过来说,优午知道那些细微的条件,所以他知道未来将会如何。”

“小鸟会聚集到我身边。从北边吹来的十二月的风会将人们的传言送来。无论多么细微的事情我都能知道。就是这样。和刚才说的例子非常相似。”稻草人如果是按照这样的方式预测的,无论说什么我都会接受吧,“恐怕我就是这样知悉未来的。因为比人类知道更多的正确的消息。于是,放进榨汁机,能得到未来。”

“神的食谱啊。”日比野表情没有变化地说,“未来是由神的食谱决定的。”

可能是错觉,我仿佛看到稻草人点了点头。“神的食谱由许多种食材组成,很高级哦。”

我觉得这是句非常悦耳动听的话。

优午说,请向我提问吧。

“问什么问呀?”日比野看上去有些不服气,“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呀?”

“不,伊藤先生肯定还有不少无法接受的事情。”

我正在苦恼该从哪里开始问比较好。

“比如说,日比野现在戴着的手表,可以看到上面写着SEIKO。明明是闭锁了百年以上的地方,怎么会有SEIKO的手表呢?”

日比野微微发出“啊”的声音,点点头,十分怜爱地抚摸着自己的手表,似乎认为多抚摸就能让它熠熠生辉。

“是那个叫轰的大叔。那个大叔是个例外。”

“轰先生是例外?”

“这座岛是孤岛,没有人来往,但轰大叔是例外。他是个商人。在岛外,什么都买卖的人被称作商人,对吧?他自己这么说的。明明长得像只熊。”

“那在这座岛上,商人是指什么?”

“轰大叔来往于这座岛和外界,他会将岛上的人想要的东西还有必要的东西带来。他有一艘大船,有发动机,他就用它来运输。”

我无法完全理解。说是将商品带来,但也并非仅仅是这样吧。钱怎么办?初始货币是什么?岛上只有一名商人与外界进行交易,这事乍听让人难以相信,但就算我对此感到困扰,看日比野却又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仔细想想,从相遇到现在,日比野都完全没有欺骗过我。我意识到这一切要么全部是谎言,要么全部是事实。

“语言呢?”我问道,“从江户时代就开始封闭,但你们和我的交流很顺畅啊。”

“和优午说话可以算是练习呢。轰大叔也会教我们一些不知道的词汇。”

“虽然语调有点奇怪。”

“语……什么?”日比野满脸惊讶。

“难道说,刚才遇到的那位叫园山的画家,他的画也是由轰大叔带出去出售吗?”

“因为除了他没人能出岛呀。”

“其他人都不出岛吗?”既然有交通手段,那就不该有闭锁的必要。

“至今为止没有人出去过。除了轰大叔的父亲,和他父亲的父亲之类的家人,没有人能够出岛。”

“是因为没有船吗?”

“是因为他们相信啊。”日比野抬起眼。

“相信?”我想起祖母的话,不要接近宗教。

“很久以前,优午就这么说,不要出岛。”

“因为它能守护大家?”

“因为它指引着我们前进的方向,这不需要理由吧。”

说不下去了。陷入沉默。周围只有树叶哗啦哗啦摇晃的声音。

“你真的不相信我们啊。”我眼中的日比野似乎十分担忧。

“很遗憾……”实际上,我感受到最多的就是遗憾。

“唉,你比曾根川好点,那家伙把我们当成神经病了。他带来了猎枪,直到现在都像是要打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