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 黑夜追捕(第2/3页)

他们这段对话也不知有些什么奥妙,反正我是听不懂的。我就问:

“他要干什么去呀?”

“没什么,”治安官对我说,“你瞧着吧,包你啥事也不会有。说真的,改天我一定要好好批评批评他。也不知弗农怎么搞的,居然就会听信他的话!”

我听得稀里糊涂。于是就凑着遮帘缝往外瞧去。下雨加上天黑,外边的景色什么也看不见,不过我总模模糊糊感觉到我们这是在去东边路上的什么地方。这趟车坐得也真够呛的——雨又大,车又颠,机声又响。车子最后停下的地方,也一样是那么黑,那么湿,那么泥泞。

柯顿关了车灯,跳下车去,我们大家也都跟着下了车,劈里啪啦的,踩着齐踝深的泥浆水走。

“真叫人受不了,”治安官直嘀咕。

弗农刚想要说些什么,司法官却早已走了,顺着路直往前跑。我们只好苦苦地也都跟着他去,我们所以一个都没掉队,与其说是因为看得见前面的人影,倒不如说是因为脚踩烂泥哗哗有声,大家都跟着声音在走。天黑极了。

不一会儿我们就离开了路,翻过了一道高高的铁丝栅栏,由此再往前走,脚下的烂泥就少了些,踩着的都是滑溜的青草了。我们爬上一座小山冈。风夹着雨顺坡扑下来,都直打在我们脸上。治安官气喘吁吁。我汗流浃背。到了山冈顶上,又翻后坡下山,听得见前面有海水冲刷礁石的沙沙声。下山路愈来愈陡,小径上的青草渐渐都被圆石子挤掉了。一次柯顿脚下一滑,腿一屈跪了下去,绊住了弗农,弗农赶紧一把抓住了我,这才没有倒下。治安官的喘息声如今已经跟呻吟差不多了。我们向左手里一拐弯,成一列单行往前走,碎浪的拍击就近在我们的身旁。我们又向左一转弯,上了一道坡,来到一座四面没墙的矮棚底下停了下来。那矮棚不过是十多根柱子支着个木板顶。前边,衬着乌黑的天空看得见有墨黑的一团,那是一所大些的房子。

柯顿压低了嗓门说:“等一等,我去看看他的车在不在。”

他走了。治安官长出了一口气,咕噜了一声:“该死的,叫我们这样长途跋涉跑来!”罗利则是叹了口气。

司法官兴高采烈回来了。

“车子不在,说明他人不在这儿,”他说,“来吧,反正到了屋里也可以避避雨嘛。”

我们就跟了他沿着一条两边都是灌木丛的泥泞小路走去,来到那座墨黑的房子跟前,登上了后门的门廊。大家站在门廊上,等他弄开了一扇窗,钻窗进去,开了门锁。我们的手电筒这才第一次派了用场,亮光到处看出里边是个整洁的小厨房。我们走了进去,踩得地下尽是烂泥。

我们这些人里只有柯顿一个人显得很起劲。从帽檐下起一直到有个小浅凹的下巴,他那张脸上的整个神情就像一个到台上来报幕的报幕员,他相信自己即将宣布的这个消息一定会给观众一个惊喜。大家都望着他,弗农的目光里满含着怀疑,菲尼是不屑,罗利是淡漠,我呢,根本就不知道到这儿来是为了啥,流露出来的当然是无限的好奇。

原来,我们是到这座房子里来搜查的。我们就搜查了,至少柯顿是真搜查了,我们其余几个人则不过是做做样子,装作帮他一起搜查。房子不大。底层除了厨房只有一间,楼上也只有一间,是一间还没有装修好的卧房。桌子抽屉里有一张食品杂货店的发票和一张缴税收据,从这些单据上我发现了这房子的主人敢情就是哈维·惠登。也就是曾经看见有个陌生人跟嘉波莉·科林森一起坐在克莱斯勒车里的那个慢条斯理、骨骼奇大的家伙。

查完底层,一无所得,我们就上楼去。在楼上东翻西找,查了十来分钟,终于有了些发现。是罗利从床垫和床架的横档之间抽出来的。那是一只小小扁扁的包裹,是用一块全白家用毛巾包起来的。

原来刚才柯顿抬起了床垫,让治安助理看看底下可有什么,罗利抽出了一个包裹来,我们就都围拢来看,柯顿也放下了床垫,过来瞧了。弗农从治安助理手里接过包裹,放在床上打开。毛巾里包着一小包发夹,一方抽纱镶边的白手绢,一把银质的梳子连发刷,上面刻着G.D.L.的字样,还有一副黑色的小山羊皮手套,手套很小,是女式的。

他们要是都吃了一惊的话,那我这一惊比他们谁都厉害。

“G.D.L.,”为了要找些话说,我就故意说,“很可能是代表嘉波莉·某某·莱格特——那是科林森太太结婚以前的名字。”

柯顿这一下可得意了:“你说得对极了,完全可能。”

门口有个深沉的嗓音说道:

“你们有搜查证吗?没有搜查证,你们到这儿来搞什么名堂?你们这是入室偷盗,而且还是知法犯法。”

那是哈维·惠登。披了件黄色的雨衣,高大的个子堵住在门口。那浓眉大眼的脸上是阴沉沉、气冲冲的。

弗农刚开口要说:“惠登,我……”

司法官柯顿却狂叫一声:“就是他!”便从上衣里拔出枪来。

就在他向门口那人一枪打去的时候,我赶紧把他的胳膊一推。结果子弹打在了墙上。

惠登此时的脸色已是惊奇多于愤怒了。他往后便逃,出了门飞奔下楼。柯顿被我这一推,心里恼火,他直起身来,骂了我两句,也跑出门去,追惠登去了。弗农、菲尼和罗利都站在那里,睁大了眼睛望着他们的后影。

我说:“这种事情应该是堂堂正正,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可是这实在叫我看不懂。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谁也没来告诉我。我说:“罗利,我们在科林森家查看的时候,这把梳子连发刷明明是在科林森太太梳妆台上的。”

治安助理不冷不热地点了点头,眼睛还是直望着门口。门外现在没有声音传来了。我就问:

“柯顿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理由要故意陷害惠登?”

治安官说:“他们是不怎么要好的。”(这我早已看出来了。)“你看呢,弗恩?”

地方检察官把瞅着门口的目光收了回来,把那堆东西还用原来的毛巾包好,往自己的口袋里一塞。“跟我来!”他喝了一声,就大步下楼去了。

前门开在那儿。柯顿和惠登看不见踪影,也听不到一点声音。前边大门口停着一辆福特,在那儿淋雨。车是惠登的。我们上了车。弗农开车,把车开到了小海湾边的那座宅子前。我们砰砰砰直敲门,半天才有个穿着灰色衬衣衬裤的老头儿来开,他是治安官派在那儿照看房子的。

那老头儿告诉我们,当天晚上八点钟柯顿来过,说是没什么事,不过是再来随便走走看看。他,也就是看房子的老头儿,心想来的是司法官,该用不到在旁边看着吧,因此也没有去打搅他,就一切都听他自便了,据他所知司法官并没有拿走过科林森家的什么东西,不过这种可能性当然也不能说绝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