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 俄国人的花招(第4/5页)

古特曼对斯佩德笑笑,把那个白信封递给他说:“这笔钱很快就属于你了,你干脆现在先拿着。”

斯佩德不去接。他坐在扶手椅上说:“有的是时间。我们钱的事情还没谈妥呢。我应得的不止一万元呀。”

古特曼说:“一万美元是很大一笔钱了。”

斯佩德说:“你这是引用我的话。可是一万美元毕竟不是全部的钱啊。”

“对,先生,不是全部。就算你说得对。可是几天之内就拿到这么一大笔钱。再说,你到手又没费什么力气。”

“你以为他妈的就那么容易?”斯佩德问道,又耸了耸肩膀。“好吧,就算是这样。不过这是我的事。”

“当然是你的事。”胖子同意说。他眯起眼睛,朝厨房那边点了点头,压低嗓门:“这钱你跟她分吗?”

斯佩德说:“那也是我的事。”

“当然啦,”胖子再一次同意说,“不过,”——他犹疑了一下——“我想奉劝你一句。”

“说吧。”

“我敢说,不管你给她多少钱,只要——你没给到她认为自己应得的那个数,我奉劝你——可要小心。”

斯佩德眼里闪着一丝嘲笑的光,他问道:“坏吗?”

“坏。”胖子回答。

斯佩德咧开嘴笑笑,动手卷一支烟。

凯罗又用手臂搂着那小子肩膀,继续在他耳边叽叽咕咕说个不停。突然,那小子推开他的胳臂,在沙发上扭过身来面对着凯罗。他脸上尽是愤怒、厌恶的神色。他举起一只小拳头,对准凯罗的嘴就是一拳。凯罗像个女人似的叫了一声,退到沙发那头去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丝手绢捂着嘴,手绢拿开的时候上面都是血。他又用手绢掩住嘴,责备地望着那小子。那小子咆哮着说:“滚开点,”双手就又捧着脑袋了。一时间,房里都是凯罗手绢上西普香水的香味儿。

凯罗的叫声惊动了布里姬·奥肖内西。她跑到门口来张望。斯佩德咧着嘴直笑,翘起大拇指点着沙发,告诉她:“这才叫真正的爱情课。吃的准备好了吗?”

“马上就好。”她说,又回厨房去了。

斯佩德点上烟,对古特曼说:“我们谈谈钱的事吧。”

“先生,我很愿意奉陪。”胖子回答说,“不过我现在可以坦白地告诉你,我最多出一万美元。”

斯佩德喷出一口烟。“我应该到手两万。”

“我也希望你能拿到。如果我有的话,我倒很愿意给你。可是我以名誉担保,目前只拿得出一万美元。当然,先生,你知道这不过是作为第一期付款。以后——”

斯佩德哈哈笑了。“我知道你以后会给我一百万呢,”他说,“不过我们就讲讲第一期付款的数目吧,一万五千美元怎么样?”

古特曼微笑着皱起眉心,又摇摇头。“斯佩德先生,我已经很坦白地告诉你了。而且用一个绅士的名誉担保,一万美元已经是我的全部所有。我最多出得起一万美元。”

“可是你并没有肯定这么说呀。”

古特曼大笑说:“肯定的。”

斯佩德阴郁地说:“这可不大好,不过你真的只出得起这么点儿——那就拿来吧。”

古特曼把那只信封递给他。斯佩德又把钞票数了一遍,把它塞进裤袋里去。这时布里姬·奥肖内西端着一个盘子进来了。

那小子不肯吃。凯罗拿了一杯咖啡。那姑娘、古特曼和斯佩德吃着她做的炒蛋、咸肉、烤面包和果酱。他们每人喝了两杯咖啡,随后大家都安下心来等天亮。

古特曼抽着雪茄,一面看着《美国著名罪案录》;不时暗自发笑。有时还对他感兴趣的篇章加以评论。凯罗只顾照应自己的嘴,绷着脸坐在沙发一头。那小子双手捧着脑袋一直坐到四点多钟。然后脚朝凯罗,脸对窗子躺下睡觉了。布里姬·奥肖内西坐在扶手椅上打盹儿。有时听听胖子的评论,有时跟斯佩德说几句不着边际的闲话。

斯佩德卷了好几支烟,一根接一根地抽;还不慌不忙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他有时坐在姑娘椅子的扶手上,有时坐在桌子角上;甚至有时坐在她面前的地板上;有时又坐在另一张靠背椅子上。他毫无睡意,兴致勃勃,精神饱满。

五点半钟,他走进厨房,又煮了些咖啡。

又过了半个小时,那小子醒了,打着呵欠,坐起身来。古特曼看看表,问斯佩德:“你现在能拿来吗?”

“再等一个钟头。”

古特曼点点头,又看他的书去了。

七点钟,斯佩德走到电话旁边,给埃菲·珀雷因打电话。“喂,是珀雷因太太吗?……我是斯佩德,请叫声埃菲,我要跟她说话。……对,是的……谢谢。”他轻轻用口哨吹了几句《古巴曲》。“喂,宝贝儿,对不起,吵醒你了……是啊,抱歉。是这么回事:你到邮局我们那个户名霍兰邮箱里可以找到一个信封,上面的地址是我写的。那里面有一张匹克威克公共汽车站行李房存件收据——就是我们昨天拿到的那个包裹,你去取出包裹,送来给我——马上送来,好吗?……对,我在家。……真是好姑娘——快点啊……再见。”

八点十分,大门门铃响了。斯佩德走到电话机盒旁边,按了一个电钮,把大门锁开开。古特曼放下书,站起来笑着问:“我跟你一块儿到门口去,行吗?”

“行。”斯佩德跟他说。

古特曼跟着他来到走廊门口,正好埃菲·珀雷因夹着那个棕色纸包从电梯那儿走过来。她那张活像男孩子的脸,愉快明朗。她快步走来,简直就是一溜小跑。她只朝古特曼瞥了一眼,就对斯佩德笑着,把包裹递给他。

他接了包裹说:“多谢多谢,小姐。休息天还打搅你,真过意不去,可是——”

“你又不是头一回打搅我,”她笑着回答说。后来她看出他并不想请她进屋去,就问道:“还有别的事吗?”

他摇摇头:“没事了,谢谢。”

她说了声,“再见,”就往回走向电梯去了。

斯佩德关上门,把包裹拿到起坐间里。古特曼兴奋得脸红彤彤的,腮帮子直哆嗦。斯佩德刚把包裹放在桌上,凯罗和奥肖内西就过来了。他们都激动得不得了。那小子也站起身来,脸色苍白,神情紧张。不过他还待在沙发旁边,眼睛在卷曲的睫毛下盯着其他的人。

斯佩德从桌边往后退了一步说:“给你吧。”

古特曼的胖手指很快就把包装纸、绳子、刨花都拆开,双手捧起了那只黑鹰。“啊,”他声音沙哑地说,“等了十七年到底弄到手啦!”他两眼泪汪汪的。

凯罗舔舔红嘴唇,两手握在一起。那姑娘咬着下唇。她和凯罗、古特曼、斯佩德,还有那小子一样,大家都直喘大气。房间里的空气冷冰冰、臭烘烘的。再加上抽烟,弄得烟雾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