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 星期六晚上(第2/3页)

斯佩德抱着姑娘回到那间铺着绿地毯的房间,打算走对面那扇门。他从那扇门里进去,走完另一条过道,经过另一间空空的浴室,走进又一间卧室。从陈设看来是女人住的房间。他把床罩掀开,让姑娘躺在床上,替她脱下拖鞋,又把她身体抬起一点,脱下那件黄色晨衣,往脑袋下塞了个枕头,盖好被子。

然后把房里两扇窗子打开,背对窗户凝视着熟睡的姑娘。她呼吸沉重,但已安静下来。斯佩德皱着眉头,看看周围,咬着嘴唇。房间里已是暮色苍茫,他在微弱的光线里一直站了五分钟。最后,他不耐烦地耸耸宽厚的斜肩膀,走出去了。让套房外间的门敞开着。

斯佩德到鲍威尔街太平洋电话电报公司的营业站,打了个电话给达文波特街二○二○号。“请接急救医院……喂,亚历山大里亚旅馆十二楼C室有个姑娘中毒了……对,你们最好派个人来看看她……我是亚历山大里亚旅馆的胡珀先生。”

他挂上电话,哈哈大笑。他又打了个电话说:“喂,弗兰克,我是山姆·斯佩德……你能给我派辆车吗?司机要能保密的……要马上到半岛去一趟……只要两三个钟头……对,叫他到艾丽丝街约翰烤肉店来接我,越快越好。”

他又打了个电话给他自己事务所里,把话筒搁在耳边听听,没说什么,就挂上了。

他来到约翰烤肉店,叫跑堂的赶快给他准备排骨,烤土豆和番茄片。匆匆吃完,正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抽烟的时候,一个身体结实的年轻人歪戴着一顶方格呢的便帽,长着一双浅色眼睛,兴高采烈地走到他桌旁。

“全准备好了,斯佩德先生,车子加足了油,只等上路了。”

“好极了。”斯佩德喝完咖啡,跟着结实的小伙子一起走出来。“知道布林格姆那边有叫安柯大街还是安柯路,还是叫什么林荫大道的吗?”

“不知道,不过只要有这条街,我们总找得到的。”

“我们去找找看。”斯佩德说。他钻进这辆凯迪拉克牌黑轿车,坐在司机旁边。“我们要找的门牌号码是二十六号,越快越好,不过我们别停在大门口。”

“好。”

他们不声不响地开了一段路。司机说:“斯佩德先生,你的伙伴被人干掉了吗?”

“嗯。”

司机的舌头发出啧啧连声。“干这一行可难哪。冷不防就会给人干掉。”

“嗯,出租汽车司机也不是长生不老的。”

“也许你说得不错。”那个结实的汉子承认说,“不过,也无所谓,如果我长生不老那才怪呢。”

斯佩德茫然盯着前方,司机问他话,他一概漠然回答是或不是。司机也就不再多问了。

到了布林格姆。司机在一家药房里打听到去安柯大街的路线。十分钟后,他把轿车停在一个暗角里,熄了灯,朝前面一排房子挥挥手。“就是那儿,大概在马路对面,第三家或者第四家。”

斯佩德说了声“好,”就下了车,“不要熄火,说不定我们马上就得走。”

他穿过马路,上对面去。前面远远的地方有一盏路灯孤零零地亮着。相隔五六幢房子之外,马路两边都有温暖的灯光点缀着夜色。一弯新月高挂,就像远处的路灯一样,冷冷清清,光线暗淡。马路对面有一幢房子的窗户开着,传来了收音机嗡嗡的声音。

斯佩德在转角第二幢屋子门前停下。两侧的栅栏连着两根粗大的门柱,看上去很不协调。一根门柱上白色金属的2字和6字隐约可见。上面钉着一张方形白色卡片。他凑过脸去,才看出卡片上写的是“出售或出租”的招贴。两根门柱之间没有大门。斯佩德顺着水泥小路走到屋前,在门廊石级脚下一动也不动地站了好一阵子。屋子里一点声音也没有。整幢房子黑洞洞的,只是门上钉着一张同样的方形白色卡片。

斯佩德走到门口,侧耳静听,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他想透过门上的玻璃看看屋里,虽然没有帘子挡住视线,可是里面黑压压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他踮起脚走过一扇又一扇窗前。谁知窗户也像门一样,虽然没有窗帘,里面也是漆黑一团。他推推两扇窗,全都关得严严实实,再推推门,门也锁着。

他离开门廊,在陌生的黑暗地面上小心地走动,绕着屋子在野草丛中转了一圈。房子侧面的窗户很高,站在地上够不着。后门和后面的窗户虽然够得到,可是都上着锁。

斯佩德又回到门柱那里,用掌心围着打火机的火苗,凑到那张“出售或出租”的招贴上。卡片下方印着一个圣马特奥[1]的房地产商的名字和地址;还有一行蓝铅笔写的字:钥匙在三十一号。

斯佩德回到轿车边,问司机:“你有电筒吗?”

“有。”他把电筒递给斯佩德。“要我帮什么忙吗?”

“说不准。”斯佩德上了车。“我们开到三十一号去,你开灯好了。”

三十一号是一幢方方正正的灰色建筑,在马路对面。离二十六号只有一点儿路。楼下窗户里有灯。斯佩德走进门廊,按了铃。一个十四五岁的黑发女孩开了门。斯佩德点了点头,笑着说:“我想拿二十六号的钥匙。”

“我去叫爸爸,”她说着,回到屋子里去了,一面叫:“爸爸!”

一个红脸秃头的矮胖子,蓄着一把大胡子,拿着份报纸,走出来。

斯佩德说:“我想拿二十六号的钥匙。”

那个矮胖子看上去有点拿不定主意。他说:“那里没有电,你看不见的。”

斯佩德拍拍口袋。“我有电筒。”

那个矮胖子更加起了疑心。他不安地清了清嗓子,把手里的报纸捏成一团。

斯佩德给他看了一张自己的公务名片,又把名片放回口袋里,压低嗓门说:“我们得到一个消息,那里可能藏着什么东西。”

矮胖子的神色和声音这才起劲了。“等一等,”他说,“我跟你一块儿去。”

一会儿工夫他就回来了,拿着一把铜钥匙,上面还有红黑两色的小牌子。他们走过汽车的时候,斯佩德向司机招招手,司机也跟了上来。“最近有人来看过房子吗?”斯佩德问道。

“据我所知没有。”矮胖子回答说,“已经有两三个月没人来问我要钥匙了。”

矮胖子拿着钥匙走在前头,一直走到门廊。这才把钥匙塞在斯佩德手里,嘟囔说:“给你,”说完就站在一边了。

斯佩德开了锁,推开门。里面一片漆黑,静悄悄的。斯佩德左手握着电筒,在暗沉沉的光束下走进屋去。司机紧跟着他也走了进去;那个矮胖子稍隔几步也进去了。他们把这所房子从上到下搜了一遍,开头的时候还小心翼翼,后来看看没什么,胆子也壮了。整幢房子确实是空的,看样子有好几个星期没人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