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案 昆虫失羽

要进来,先把希望留在门外!
—但丁

引子

沈建国首先从成虫开始检测,因为成虫身上会有更多的有用证据。他发现了体长7.5毫米左右的成虫,成虫前气门为黄棕色,往上则较暗,第6背板较宽,后缘末端稍平。但是,并未羽化。

这一点引起了沈建国的注意,因为导致虫子没有羽化的原因有很多种,其中最著名的说法就是生物学家达尔文进化论中的观点。达尔文曾说过,在一个经常刮风的小岛上,所有昆虫都褪去了羽翼寄生土壤,是为了避免被强风刮走的一个进化手段,有翅膀的都被吹走死掉了,而没有翅膀的反倒生存了下来,这就是物竞天择的初始原理。

按照达尔文的观点,强调这是一个长期演化的过程,或许要经历好几个昆虫世代,是一个比较漫长的过程。如果这个结论成立,那么死者所处的环境一定有着某种特殊原因,导致成虫不能羽化或者放弃羽化。这又要结合气候等一系列问题进行综合分析才行,但显然在这件案子尸体上的虫子没有足够的时间演化出别的物种。所以,这种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

离奇命案

南明市公安分局,我被关在特殊关押室已经足足三天,除了放哨与吃饭,我就像被世人遗忘在角落里的苍蝇。但我好歹也算系统内部人员,清楚这是一种常用的审讯心理战。从犯罪心理学上讲,这被称为气势抑制。关而不审,能削弱犯人的自负心理。

让犯人开始陷入烦闷状态,情绪紊乱之际,心理防御系统就很容易崩塌,甚至会不攻自破。离奇死去的韩哥曾跟我说过这种审讯技巧,而我此刻已经不是审讯者,反而成了被审讯的对象。可惜韩哥如今已不在人世,回想起来让我不禁有些唏嘘。

细数我被关押在这里的鬼日子,并非一无所获。我居然暗自记下了监仓的距离,巡逻路长约84步,按照成人平均一步6厘米计算,也就是大约50米。走一个来回需要10分钟,管教所有两道门,走到我的门前最快也要4分钟。没错,我很无聊,但这是我现在唯一能保持清醒的方式。

我像往常一样,在心里默数着巡逻的步子:“51、52、53……”

在我数的时候,步子却停了下来。声音转而变成了几个人的声音,其中一个步子沉闷、无力,重心全放在前脚掌。毋庸置疑,此人一定心事烦闷。还有一个步子轻盈沉稳,一副成竹在胸的老练姿态。

不用猜,这两人一定是老高和师父,我猜测应该是提审我的日子到了。

我依然在心中暗自数着步子,结果声音就此戛然而止,传出铁门打开的声音。我仿佛听到了二人的交谈,然后他们在我的期盼中渐渐离去。如果我没猜错,他们是在我旁边的房间里稍作停留。这是心理战术的延伸,故意试探,给予我一种希望,并亲自将希望熄灭。

但是,他们离开的时候明显多了一个人的脚步声,其脚步轻浮明快,弱不可察。

那是监狱特制的鞋子所发出的声音。我听着这声音,突然有一种得到解脱的快感。

所以,这可以排除伪作的可能,因为一个人的样子可以通过技术改变,声音也可以故意假装,但是一个人的脚步声却怎么也无法伪装。不错,现在能证明一件事,我再次被所有人无视了。

除了那个小插曲之外,我又恢复了往常的压抑生活。

我每天早起,按时进出,反复地数着脚步声,算着师父啥时候回来提审我。

我在第七天之后就放弃了数时间,只知白昼,步子也数得不那么勤快了。

我没有经过专业的心理培训,我知道韩哥的战术在我身上奏效了。我开始陷入烦闷与不安,并且还发现一两只蜜蜂在我身边游荡。我认为,这是心理防御机制的原因,防御机制就是当一个人受到来自外界的侵扰或变故时,为逃避现状或坚定自己所做出的举动,其中包括将责任转嫁或沉溺在虚拟世界中。

监狱里不可能会有蜜蜂存在,所以我认为这是我的幻觉。我创造出了我喜欢的东西,来转嫁我已经快要崩溃的心。但有趣的是它们总能准时出现,攀附在我够不着、管事看不见的墙角。

或许是受到我的召唤,它开始停留在我的手上。我伸手去触碰,想知道它会有啥反应,是否会立刻消失不见。结果,一阵刺痛通过痛觉神经,从手臂传送到我的大脑。我很快意识到了一点,这不是幻觉!突然的刺痛令我清醒了不少,但我的惊叫却引起了狱警的注意。我立刻盘坐在地上,顺势将一旁蜜蜂的尸体抓在手心负于后背,强装出一副职业式的微笑。

“怎么回事?”狱警是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他一脸不悦地看着我问道。

“没事,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我往后退了一步,低声回应道。

狱警四下望了望,确认没有异样之后才选择离开。

青年狱警离开不久,我再次抱着被刺的手臂默哀了3秒钟。其实,我也不知道为啥要掩饰蜜蜂的存在。但我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只蜜蜂,确实发现了蹊跷之处。它和一般的蜜蜂有所不同,难道这是一个新的物种?不过我更在意的是,监狱里面怎么会出现蜜蜂?

与此同时,我还发现了四处乱窜的几只苍蝇,是大头金蝇。可大头金蝇在这个地方是不会出现的。出于职业的敏感,我大胆揣测,吸引这些东西前来的只有命案或尸体。

难道说,监狱里头死人了?我将我的揣测和他们说时,没有一个人相信我。就像是荣格的龙(一条没有味道、没有颜色、没有重量,也碰不到的火龙,并且火也没有温度,那么这条龙的存在和不存在没有多大的区别,这是著名的荣格诡辩论),我彻底变成了大家眼里的一个笑话。

就在同一天,我的猜测不证自明。这更加引起了我的兴趣,我真的特别想亲自调查这个人的死因,一点点侦破凶手的杀人手法与犯罪动机,直到最后突破凶手的心理防线,将其绳之以法。不过,对于现在的我来说,那只不过是一个奢望。

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除了未知名的死尸,还有老高终于按捺不住,准备要对我出手了。

这么多天的精心筹备,一定是案件有了重大突破,我隐隐还有些激动与不安。

激动是因为今天能得到韩哥死亡的真正原因,这是堵在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还有就是被关押太久,脑子都快成豆腐渣了。至于不安,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或许是因为今天遇到了奇特的蜜蜂吧。

我再一次走在这条我数了无数遍的路上,我在第18步的时候稍微留意了一下,里面住着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在我注视他时,他也刚巧望向了我。那是一双非常犀利的眼睛,从他的眼神里,我看不到任何感情色彩,让我不禁打了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