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 仓库(第2/3页)

嘟嚷声停止了。空气中还有其他的东西。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或许是一个还没有大到足够被人听见的说话声,如果那意味着什么的话。

我数到九步时一个声音在我们上面清晰地说话。它说道:“确实,我杀了那个淫妇。”

一声枪响,接着又响了四声。它们发出的轰鸣声就像是一把十六英寸长的步枪在铁皮屋顶下发出的声音。

第一个声音说道:“好了。”

那时米基和我已经跨过所有剩下的楼梯,猛地推开门,尽力地将雷诺·斯塔基的手从威斯帕的喉咙上拉开。

这活十分费力而又毫无效果。威斯帕死了。

雷诺认出我,松开了手。

他的眼睛像以往一样呆滞,他的马脸像以往一样毫无表情。

米基将这个死去的赌徒背到位于房间一头的帆布床上,使他四肢伸开地平躺在那儿。

这间房间,显而易见曾经是一间办公室,有两扇窗户。在从窗户照进来的光线下我能看见帆布床底下塞着一具尸体——丹·罗尔夫。一把科尔特军用自动手枪躺在地板中央。

雷诺弯起肩膀,歪向一边。

“受伤了吗?”我问道。

“他朝我连开四枪,”他平静地说道,弯腰用两只前臂按住他的肚子。

“去叫医生,”我告诉米基。

“没有用,”雷诺说,“我跟皮特·柯林斯一样没有了肚子。”

我拉过一张折叠椅,让他坐在上面,这样的话他就可以向前倾,把身子抱作一团。

米基跑出去,下了楼梯。

“你知道他没有被杀死吗?”雷诺问道。

“不知道。我只是将特德·赖特告诉我的话再告诉你。”

“特德走得太早了,”他说,“我对那样的事情有所怀疑,因此过来确定一下。他狡猾地骗过我,一直在装死,直到拿枪指着我。”他目光呆滞地看着威斯帕的尸体。“那样耍花招,真见鬼。他当时装死,但是不躺下,还把自己包起来,一个人在这儿等着。”他笑了,我见过他的唯一的笑容。“但是现在只是一堆肉,没有气了。”

他的说话声音变得不清晰。他的椅子边缘下面形成了一个小血滩。我害怕去碰他。只有他手臂的压力和他往前倾的姿势才使他没有瘫倒。

他盯着血滩问道:

“你究竟是怎样想到你没有杀死她?”

“我只能抱着这样的希望,直到刚才才能够肯定,”我说,“我曾经怀疑过是你干的,但是不能肯定。我那晚因喝了鸦片酊而整夜都昏昏沉沉的,做了许多梦,梦中警铃在鸣响,人们在大声地叫着,以及许多诸如此类的东西。我想到或许那不只是因为吸毒之后做噩梦,更是因为被我周围发生的事情所激发而做噩梦。

“当我醒来时,没有灯光。我想我不会杀死了她,关上灯,再回去把冰凿拿在手里。但是那状况有可能是别样的原因造成的。你知道我那晚在那儿。你毫不推迟就给我做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明。那使我开始思考了。顿在听过海伦·阿尔伯雷的叙述后曾经试图敲诈我。警方听过海伦·阿尔伯雷的叙述后,把你、威斯帕、罗尔夫和我一块儿怀疑。我在半个街区之外看见奥玛拉以后发现顿死了。看上去好像这个讼棍已经试过要敲诈你。这一点,以及警方把我们几个一块儿怀疑,让我开始想到警方对你们几个就像对我一样有许多不利的证据。他们对我不利的证据是海伦·阿尔伯雷那晚曾经看到我进去或出来,或者进出都被她看见了。我就完全能够猜到他们对你们也有同样的证据。威斯帕和罗尔夫有理由被排除在外。那就只剩下了你——和我。但是你为什么要杀死她仍然让我困惑不解。”

“我敢说,”他看着地板上的血滩说道,“那是她自己该死的过错。她打电话给我,告诉我威斯帕正要去看她,她说如果我先到那儿我就可以伏击他。我想要那样干。我去了那儿,守在附近,但是他却没有出现。”

他停下话来,装作对血滩正在形成的形状感兴趣的样子。我知道是痛苦使他停下不说了,但是我也知道只要他一缓过劲来他还会接着说。他打算死得要像他活的时候一样外表坚强。说话可能会使他痛苦,但是他不会因此而停止,不会在有人看着他的时候停止。他雷诺·斯塔基,可以面对世上任何事情都不眨一眨眼睛,而且他能这样坚持到底。

“我厌烦了守候,”过了一会他继续说道,“我敲她的门,问她是怎么一回事。她领我进屋,告诉我里面没有别人。我很怀疑。但是她发誓她是一个人,我们走回厨房。我很了解她这个人,开始想或许是我而不是威斯帕被骗了。”

米基走进来,告诉我们他打电话叫了一辆救护车。

雷诺利用这个间隔休息了一下他的嗓子,随后他又继续叙说道:

“后来,我发现威斯帕确实给她打过电话说他要来,而且他在我之前就到了那儿。当时你被毒品弄醉了。她害怕让他进去,因此他就走了。她没有把那情况告诉我,因为她生怕我会走,到时只剩下她一个人。你当时已经喝了鸦片酊,她想在威斯帕回来时得到保护。我那时可什么都不知道。因为了解她,我怀疑我走入了某种陷阱。我想抓住她,揍得她说出实话。我试图这样做,她抓住冰凿尖叫起来。当她大声叫的时候,我听见一个脚步声。我想这就是她设的陷阱了。”

他说得更慢了,在平静审慎地说出每一个字时他都要花更多的时间,忍受更大的痛苦,因为说话变得越来越困难了。他的声音已经变得含糊不清,不过,假如他是知道这一点的话,那他就是假装不知道。

“我并不是说我是唯一受到伤害的人。我从她手中夺过冰凿,朝她身上刺了进去。你大步走出,已经有些昏迷,两只眼睛闭着冲了过来。她跌倒在你身上。你倒了下去,打了滚,你的手碰到了冰凿的把手。你握住它睡着了,和她一样平静。我那时才明白过来我做了什么。可是见鬼!她已经死了。没有别的法子。我关上灯回家。当你——”

一队看上去疲惫不堪的救护车人员——帕森威里给了他们许多的活要干——把一副担架抬进屋内,这就结束了雷诺的故事。我感到高兴。我已经得到了我所想要的全部消息,而坐在那儿听着,看着他叙述事情的经过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我把米基带到房间一角,对他耳语道:

“这项任务从现在开始就是你的了。我要去躲一下。我应该是无罪的,但是我对帕森威里十分了解,我不敢冒险。我将开你的车去某个能搭上去奥格登的火车的车站。我在那儿会待在罗斯福宾馆,登记的名字是皮·福·金。你接着干这项工作,到时候告诉我消息让我知道是重新用我自己的名字,还是乘车去洪都拉斯更为明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