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第2/2页)

“你何时才会告诉我,那天你究竟在什么地方?”福克说。卢克收回了远眺的视线。

“哥们儿,我告诉过你了,”他说,“告诉过你很多次了,我在打野兔。”

“好吧。”福克强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自从几年前他第一次问这个问题开始,每回得到的答案都是这样,但是不管怎么听都觉得不真实。卢克很少去打野兔。而且,福克还记得当年出现在卧室窗外的卢克的样子。那天晚上在恐惧和宽慰间扭曲的记忆是真实的,可是那个打野兔的故事却始终像是凭空捏造的。卢克仔细地看着他。

“既然你想再讨论一下这件事情,”卢克故作轻松地说,“那我是不是也该问问你当时在什么地方呢?”

福克盯着他:“你知道我在哪儿。我在钓鱼。”

“在河边。”

“在上游,谢谢。”

“但是独自一人。”

福克没有回答。

“看来我只能相信这番话了,”卢克说完,啜饮了一小口啤酒,他一直与福克保持四目相对,没有移开视线,“幸好,我对你说的话从来都是深信不疑,兄弟。但是其他人却未必像我一样,所以我们还是坚持打野兔的说法比较好,你觉得呢?”

两人默不作声地盯着彼此,酒吧里熙熙攘攘,周围的噪音越来越大。福克考虑了一下自己的选择,然后喝了一口啤酒,不再提这件事了。

最后,他们各自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互相告辞,一个说还要赶火车,另一个说第二天要早起。当他们握手道别时,福克又一次努力地回忆着,他们两个为何依然是朋友。后来,这次握手便成了两人此生的永别。

福克关灯上床,静静地躺了很久。那只猎人蛛在晚上又出现了,此刻它那阴暗的身影正趴在浴室门上。窗外的黑夜一片死寂。福克知道自己必须得睡会儿觉,但是过去和最近的一些对话片段不断地在脑海里重现。咖啡因在体内肆虐,令他无法闭上眼睛安眠。

他翻身打开了床头灯。白天从芭布那里拿回来的图书馆藏书正顶着他的帽子躺在椅子上,他打算明天把它们直接扔进图书馆的自助还书槽里。他拿起了放在最上面的第一本书,那是一本实用指南,介绍如何用环保方式打造一个多肉植物的花园。他刚念完标题就开始打哈欠了,这本书倒是可以拿来催眠,但他实在是不想看。他又拿起了另一本,这是一本破破烂烂的平装本犯罪小说。内容简介看起来非常老套:女人,隐藏在阴影中的神秘者,还有死于非命的尸体。虽然看上去不太符合他的口味,但他还是喜欢悬疑故事的,否则也不会走上警察这条道路了。他躺回枕头上,开始读这本小说。

故事情节平淡无奇,福克读了大约三十页,开始觉得眼皮沉重了,他决定看完这一章就放下书睡觉。当他翻页时,一张薄薄的纸飘下来,落在了他的脸上。

他把那张纸拿开,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这是一张打印的图书馆单据,上面显示了这本小说是凯伦·汉德勒于2月19日周一借走的。就在她死前四天,福克心想。她曾经用这张单据来当书签,而且这本平庸的惊悚小说还成了她此生最后读过的东西,这让福克感到十分沮丧。他刚动手把这张单据捏成一团,突然发现了它的背面有手写的笔迹。

他好奇地把这页纸展开,翻了过来。他以为会是随手记下的购物清单,但看清以后,他的心脏狂跳起来。他更加小心地抚平折痕,拿着它放在床头灯下,凯伦那潦草的字迹被照亮了。

从凯伦·汉德勒在图书馆借书后到她在门口中枪身亡的这四天内,她曾在某一刻于单据背面潦草地写下了两行字。第一行只有一个词,笔画有点乱,似乎是在匆忙之间写就的,并且重重地画了三道下划线。

格兰特?

福克想仔细看看这个词,但是他的目光却被写在下一行的十位电话号码吸引过去了。他一直盯着这个号码,最后眼睛干涩得都快要流眼泪了,面前的数字也变得有些模糊了。血液涌入大脑,随着脉搏的跳动冲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他使劲儿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但那个号码的数字顺序却依然没变。

福克丝毫没有浪费时间去想这个号码是谁的,他不用想也知道,因为实在是太熟悉了。那正是他自己的电话号码。

[1]负鼠(possum):一种比较原始的有袋类动物,体形差异很大,小的有老鼠那么大,最大的比猫还要大得多。

[2]联邦广场(Federation Square):位于澳大利亚墨尔本的市中心。

[3]莫霍克头(Mohawk):一种发型,将两侧的头发全部剃光,只留下中间的一窄条,并将这些头发留长。这类发型起源于美洲的一个印第安部族“莫霍克”,最初是将两侧的头发拔掉而非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