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姐妹(第3/13页)

“您太过分了!为什么要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爸爸您以前就是这个样子。您平时根本不管我们,可遇到大事总说一些奇怪的话。您到底是什么意思?在考虑财产继承的事情吗?如果您觉得没有血缘关系的证据就不会把财产留给万佑子的话,那从我这里首先就放弃继承财产的权利!万佑子、结衣子,请你们俩先到楼上待一会儿。”

妈妈用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看着姐姐,可是姐姐的心里似乎并没有什么触动,她用平静的目光看着外公,并问道:

“外公,DNA鉴定是做什么的?”

“这个……就是查一下你到底是不是爸爸、妈妈亲生的。”

姐姐好像在想什么心事似的,望着窗外的天空,隔了一会儿她转向外公说:

“好,我也想做一下这个鉴定。”

从这句话看,姐姐似乎对自己的身份信心十足。

如今,大家都知道DNA鉴定是确定一个人身份的准确手段。但是,在万佑子姐姐失踪的那个时候,在20世纪90年代后期,还是有很多人甚至没听说过“DNA鉴定”这个名词。

在外公提出要给姐姐做DNA鉴定,而妈妈在旁边拼命反对的时候,爷爷、奶奶就在一旁小声问爸爸:“DNA鉴定是个什么东西?”爸爸则给他们解释说:“就是检验孩子是否是亲生的一种方法。”但是,对于在哪儿做、怎么做等问题,爸爸也只能不住地摇头。

就连提出DNA鉴定的外公,也说他只是从一个熟人律师那听到的这种方法,具体怎么做他也没法跟大家解释。但是,他在大家面前断言,只要万佑子接受这个提议,他就可以让那个律师再联系熟悉DNA鉴定的朋友,尽早办手续做鉴定。

“关于这个事情,今天就说到这里了。”

听到万佑子同意了他的提议,外公似乎很满意,心情不错地提议庆祝晚宴继续进行。可是,紧张的空气并没有得到缓和。妈妈始终绷着那张脸,一言不发。只有外公一个人很是活跃,给大家聊最近的相扑比赛,其他大人对这个话题都没什么兴趣,只是时不时礼貌性地附和两声。虽然是为我们姐俩举办的节日庆祝晚宴,但是姐姐和我已经被他们排除在了视野之外。为了冲淡这尴尬的气氛,大人们拼命地聊着天,尽量不让话题停下来。

“我听说有个学生相扑冠军参加全国成人比赛时,也获得了不错的成绩,那个孩子叫……叫什么名字来着?我突然想不起来了。”

本来还能勉强维持的话题,一下子就被外公这个问题给打断了。所有参与这个话题的大人都沉默了,有的故作思考状,但好像没人知道那个选手的名字。就在这个时候我注意到,姐姐忽然露出了一个好像想起了什么的表情。

只见姐姐用得意的表情望着外公,但马上,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立刻低下了头,心里好像在说:“糟了!”

然后夹了一块炸鱼塞进嘴里大嚼起来。我想,姐姐肯定知道那个相扑选手的名字。而我的万佑子姐姐对相扑比赛从来都不感兴趣,她基本上不知道所有相扑选手的名字。而眼前这位姐姐似乎很了解相扑比赛,而且就在她想回答外公那个问题的时候,她又忽然想到,如果回答出来,肯定会暴露自己冒牌货的身份,于是连忙用食物塞住了自己的嘴。

看到姐姐这个样子,我真想让她早点接受DNA鉴定,看看结果出来时她会是怎样一种表情。虽然刚才她信心十足地宣称她愿意接受这个检查,但仅仅是这个态度不能证明任何事情。我想,她在说那话的时候,心里一定慌张得要命。想到这儿,我的心里不禁泛起一丝得意,心想:活该!

在我们家族里,外公一直都是我最为害怕的对象,可是这次,外公在我眼里竟然成了一个最为坚实可靠的“战友”。我心里暗想,一直以来困惑我的谜题也许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了。可能是注意到了我一直盯着他看的视线,外公把“矛头”指向了我:

“喂,结衣子。你马上就是小学高年级的学生了,是不是也自荐个班长当当?你妈妈从小学四年级开始,年年都当选班长。六年级的时候还被选为儿童会副会长。你是不是也努力一下看看?”

说完外公把脸扭向妈妈,意思是希望得到她的支持,可是跟着附和的却是外婆,外婆说:“就是啊。”妈妈则叹了一口气瞥了外公一眼,好像在说:“这个时候您提那些陈年往事干什么?”可是她并没有说出口。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外公,只好低下了头。每天都把自己隐藏在教室角落里的我,根本没有可能当选班长。即使选举,恐怕也不会有一个人投票给我。因为我是一个令同学们讨厌的人。可外公竟然向我提出那样的要求,真是有点过分。

我对外公的同盟意识瞬间就消失殆尽了,可外公并不理会我的感受,继续说道:“但看你现在的样子,当班长是难了。春花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不爱抛头露面的孩子来?”

说着,外公不经意地看了我爸爸一眼。奶奶看到了这个细节,她以为外公的意思是说我不优秀是因为遗传了爸爸的基因。于是奶奶连忙辩解说:

“忠彦小时候,小学、初中、高中也都一直当班长,还在学校的学生会当过委员呢。还有一次被推举为学生会主席来着,他不是爱出头的人,可是大家都推举他,他也不好意思拒绝。结衣子可能也是她爸爸这种性格的人,即使不自荐,也会被周围的人推举出来吧。”

我心中又在呐喊:“快别说啦!”同时,我竟然不自觉地开始四处寻找布兰卡的身影,虽然我也知道布兰卡早就不在了。可是,进入我视线的竟然是姐姐的脸。她看我的眼神好像在说:“你没事吧?”可是,在我看来,她这种眼神比任何语言都更让我感觉到耻辱。正当姐姐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冬实姨妈给我抛出了一根救命稻草,她说:

“姐姐、姐夫是典型的长女、长子类型,都非常优秀。而我就是干什么也干不好,从没当过任何带‘长’的职务。对了,爸爸,您刚才说的那个学生相扑冠军是不是姓宫田?”

“对!对!就是宫田。”随后,话题又被引到了相扑比赛上。后来,话题就再也没有回到我身上,我终于舒了口气,心想这一天总算可以平安过去了。可是,后来我不止一次地想,如果当时外公提出:“结衣子,要不你也做个DNA鉴定吧。”那该多好啊。

也许是听了爸爸、妈妈都曾当过各种学生干部的优秀经历,姐姐一上六年级,马上就自荐当班长,结果在六年级的第二学期就成功当选班长一职。不对,也许不知道爸爸、妈妈的优秀经历,姐姐自然也会当上班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