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度的困扰(第2/11页)

不到两周的时间,第三起案件接踵而至。四月七日星期二,一个阴雨绵绵的晚上,大三女学生戴莺在她租住的公寓里遇害。凶手事先对被害人戴莺做了细致的调查。戴莺的遇害时间约在晚上七点至八点之间。八点的时候与戴莺合租的室友回到家里,她每天打工回家的时间都是八点左右。室友发现所有的灯都开着,于是到戴莺的房间敲门,看到了她全身赤裸,被刺杀后遭受性侵的尸体。凶手很清楚戴莺室友的作息时间,赶在八点前匆忙离开,所以戴莺的尸体并没有遭到疯狂的破坏,而且凶手第一次犯下错误,在尸体旁边遗落了一只手套。警察对手套进行了化验,发现上面有第二名受害者夏冰的血迹,遂将本案定性为系列奸杀案。据室友回忆,在她上楼梯的时候,与一个穿着雨披的男人擦肩而过,男人脚步很急,整个人笼罩在雨披的阴影之中。让室友感到奇怪的是他的雨披是干的,室友还特意回头看了一眼他的背影。

警察认为这个男人有重大作案嫌疑,于是调阅监控录像,展开了排查。可凶手巧妙地避开了戴莺公寓附近的监控摄像头,消失在朦胧的雨夜之中。侦破再度陷入困境。

这次并不顺利的作案,让凶手有所收敛。他暂时停了手,就仿佛躲避着猎人的猛兽,蛰伏在黑暗中,直到再也难以抑制身体里邪恶的灵魂,才会不顾被抓的风险,也要品尝嗜血的滋味,直到落入猎人的陷阱方肯罢手。

当新闻热点渐渐从这起连环奸杀案上转移,凶手就好像刻意要敲打健忘的媒体一般,只停歇了不到半年,今年的九月二十二日,第四起奸杀案发生了。

也就是距离现在一周,上周的星期五,酒店服务员葛以琳在自己生日当天于家中遇害。几乎是与前面三起如出一辙的手法,只是凶手变得更加冷静利落。葛以琳被凶手割喉后奸尸,上衣纽扣完全解开,胸罩被推至双乳之上,裤子被扒至脚踝处,奸尸后凶手发泄般地在尸体上留下了三十七处刀伤。被害人头皮被切除一小块,不知所踪。

关于第四起案件的详细情况,最新一期的《诡计》杂志又有了新的讨论,所以才会有笔友来信与我交流。电视上的女主播正用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语气念着稿子,这些线索早已烂熟于胸,我用遥控器调低了电视音量,抖开来自笔友的信纸,信中落款人名叫——守雄,名字很特别,显然只是个化名。

与其说守雄写来的是一封书信,不如说是一份报告说明,在来信的开头,是一行粗黑的字体——《桐城连环奸杀案之我的推理》。

我心头一沉,加紧读了下去……

2

来信者守雄没有客套的寒暄,从信的第一行就直奔主题,反驳我在《大推理家》栏目上提出的观点。守雄字里行间言辞激烈,却有理有据。他提出一个大胆的假设,围绕凶手的身份展开了一系列的推理。

为了方便阅读,我精简了一下信件的主要内容,让它尽量不带有我与守雄辩论的敌对情绪,能够用客观的眼光来判断这个有趣的推理。

四名被害人居住的地方都位于我家附近,距离桐城的长途汽车站不远,地理位置并不算偏僻,人流量大,很难针对某一个人进行盯梢跟踪。凶手挑选下手对象的时候,并不是随机的,而是有他独特的方式。以此为出发点,守雄认为这名连环杀人恶魔是一名美发师,所有的被害人都曾经光顾过他的美发店,继而成为他的目标。女人做头发的时间通常比较长,凶手可以通过闲聊获取被害人的生活状况,例如职业、是否独居等他想要的信息。四起命案发生的时间并不固定,没有规律可循,说明凶手要么是无业人员,要么工作时间较为自由。美发店通常晚上生意比较好,白天则相对宽松,这一点符合凶手的作案时间,让他有充足的时间去跟踪被害人,摸清被害人家里的环境,所以每一次都可以从容不迫地进入犯罪现场。美发师还有一点符合凶手的特征,理发使用剪刀、剃刀之类的工具,凶手正好用来作胁迫被害人和破坏尸体的凶器。有美发师这个职业作为掩护,就算被人发现,随身携带的凶器也很容易蒙混过关。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凶手残暴地破坏了尸体,离开现场的时候身上肯定会沾染血迹,然而没有在现场附近的街道上被任何人发现,擅长变换造型和伪装不正是美发师的特长吗?

虽说是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做出的推理,但不失为一个好的调查方向。守雄的逻辑分析能力很强,对常人不太注意的细节有着很敏感的嗅觉,四起案件的情况守雄也是如数家珍。

我不禁有点怀疑起守雄的身份来了。

首先,整封信是打印出来的,虽说现在打印机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但普通家庭还是很少会有打印机,像这样满是血淋淋字眼的案件分析,拿去公共场所打印也多少有点怪怪的。哪怕落款的名字,也不是亲笔写的,有刻意想要隐瞒自己笔迹的嫌疑。

从信中我读出一种特殊的视角,仿佛每当命案发生时,守雄就在现场看着凶手折磨被害人,目睹命案的过程。守雄所关注的焦点,与《诡计》杂志上大多数读者不同,对于被害人并没有抱很大的兴趣,而是反复围绕凶手本身展开推理,就好像和凶手熟识一样。

而最引起我怀疑的一点,是信件的署名——守雄。如果将它倒过来念,是“凶手”的谐音。守雄已经知道了我的地址和姓名,假如他就是杀人恶魔,那么上门来干掉独居的我应该轻而易举吧。我不由为自己的处境感到深深的担忧,可转念一想,如果凶手想要杀我,为什么还要寄信给我呢?不等于是在提醒我要多加提防?《大推理家》栏目上那么多读者参与讨论,又为什么偏偏选上我?

左思右想,问题可能出在我对于凶手的那番推理上,主观臆断的推理招致守雄的不满,他才写来了这封信。与其说是讨论,倒不如说是守雄完完全全推翻了我的推理。

在凶手职业这点上,我和守雄就有了根本的分歧。我觉得凶手应该是一名快递员,四个案发地点相距都不远,正好在一名快递员的活动半径内,快递员可供自由安排的时间很多。穿着快递工作服让被害人开门,就像刚才送来这封信的快递员敲开我家门一样轻而易举,喜欢年轻女性的凶手,应该不会把我列入目标范围之内吧。快递员每天都背着装快件的包,可以用来藏凶器和从尸体上切下的部分。黑色的工作服和包,就算沾上了血迹,走在路上也不是很显眼,这身装扮进出被害人的住所,比起守雄假设的美发师更加隐蔽,一个行色匆匆的快递员反而显得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