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玫瑰花与砂(第2/2页)

浅原警部丢掉烟蒂,从口袋里拿出记事本。

“这件行李箱从二十日中午寄放在车站之后,一直到今天都没人去提领。不过在这段期间,有一名托运员因为个人疏失导致托运的行李出了点问题,因此连寄放的行李也一并调查了一番。这名托运员在众多寄放的行李中注意到这个行李箱,因为他印象中曾看过它。为什么他会有印象呢?你们看到那道刮痕了吗?就是这个记号。我们找来那个托运员,问了他很多问题,他说在两、三天前他的确经手过这件行李。我们请他想出当时的确切时间,他说他印象中这是在二十日早上抵达的早班火车之后,到当天中午之前,在这段时间中被人从托运处领走的。当时听到他这么说我很紧张,除了行李箱的去向,我也很想知道行李箱的来源,于是我要他再三确定,是否真的是这件行李箱。他说因为行李箱上有一道刮痕,而且出奇地重,所以对它的印象特别深刻。”

我不禁倒抽了一口气。由利大师身子微向前倾地说。

“那么,它是打哪儿来的呢?”

“是了,这就是另一个有趣的地方。我马上派人调查记录,发现它竟然是从东京寄来的。它是由十九日晚上十点十五分从东京出发的火车载来的,于二十日上午八点七分抵达。也就是说它是跟歌剧团的人一起抵达大阪的。而且,凭单上写的收件人是……”

浅原警部突然压低声音说。

“收件人是土屋恭三。”   棒槌学堂·出品

我觉得心脏鼓动快速,仿佛要破胸而出似的。由利大师则是嘟起嘴唇,做出吹口哨的样子。

“那么,原樱女士果然是在东京遇害的啰?”

浅原警部瞇起眼睛看着我,缓慢而沉重地点了点头。由利大师叼着烟斗,盯着行李箱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把头转向警部。

“可是,浅原先生,为求慎重起见,这件事最好事先调查清楚比较好吧?”

“咦……?”

“据相良所说,原樱女士决定搭下一班火车来大阪,换句话说,她打算搭乘十九号早上十一点左右出发,当天晚上九点多抵达的班次。我们截至刚才为止,都一直深信原樱女士确实搭上了那班火车来到这里,但她究竟有没有搭上那班车呢?我认为这件事有必要先调查清楚。像她那种身份地位的女士,要是真的搭了车,不管她的打扮如何掩人耳目,也不可能完全不被人发现。所以是否该调查那班火车上的车掌和服务生……”

由利大师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看着浅原警部,注意到警部别有意涵地干咳了一声,似乎有话要说。

警部装模作样地说:

“其实我很久以前就察觉到了这个问题。在来这里之前,我已经事先拜托站长帮忙调查。碰巧当时负责那班火车的车掌和服务生现在都没值班,又刚好都还在车站内,所以站长就帮我把他们找了过来。我才刚向他们问过您提到的那些问题呢!”

由利大师身子微向前倾地说。

“那么,结果如何……”

“答案是否定的,两人都断定原樱女士绝对没有搭乘那班车。毕竟原樱女士是何等身分地位,如果她在那班车上,不可能不被发现。车掌说他那天为了验票,将整辆车都走了一趟,他敢断定原樱女士确实不在车上。而且车掌和服务生都很肯定车上没有任何一位用面纱包住脸部的女性。”

“嗯……”

由利大师从鼻孔中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相良亲眼看到原樱女士在品川站下车吗?也许原樱女士只是假装下车,实际上却又走进另一节车厢……”

“不,没那回事。相良说她亲眼看到原樱女士急急忙忙地在品川站下车,走上连接月台的天桥离开了。所以原樱女士绝对没有搭乘原本那班火车。不过这必须建立在相良说的话足以采信的基础上……”

“我想,我们可以相信相良说的话,至少这件事是可信的。”

由利大师将刚才破解暗号的乐谱默默交给了警部。警部一看,深吸了一口气。

“啊,那……那么,原樱女士是因为接到这封信,才折回爱宕下的公寓啰?”

“是的。就像相良所说的,原樱女士原本打算搭下一班火车来大阪,既然她没有搭上那班火车,就代表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十一点之后的下一班火车是……?”

“再下一班车是下午开的了。因为原樱遇害的时间推定是晚上九点到十一点之间,那时下午开的那班车正行走于东京和大阪之间。她不可能是在火车上遇害,所以犯案现场就是在东京。”

“然后再将她塞进这件行李箱……”

我有一种错觉,仿佛脚下的行李箱会突然喷出血来。

“就是这么回事。这在时间上是说得通的。行李箱是由十九号晚上十点十五分从东京出发的火车运来大阪的,对吧?所以凶手只要在那天晚上九点左右在东京杀掉原樱,再将她塞进这件行李箱,火速运往东京车站托运,这样时间上一定来得及。”

“然后凶手再冒用土屋恭三的名字?”

“没错,没错。可是土屋当时人已经在大阪了……,无论犯人是谁,一定是十九号晚上十点十五分之前都还待在东京,并在二十号上午来到大阪的人。不但如此,他还必须是熟知歌剧团内情的人。”

就在这个时候,刑警带了一个锁匠进来。锁匠蹲在行李箱前面,掏出吃饭的家伙,喀嚓喀嚓地拨弄着。过不了多久,箱盖上的锁就应声而开。

“噢,感谢。辛苦你了,你可以回去了。”

锁匠一脸狐疑的表情,依依不舍地走出房间后,警部才将手搭在行李箱盖上。我明知里面空无一物,仍然可以感觉到现场的气氛异常凝重。警部和由利大师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后,猛然将箱盖掀起。

我们的目光同时看向行李箱里面。

行李箱里头果然空空如也。这只老旧的行李箱除了内衬破旧不堪之外,似乎别无异状。由利大师弯腰查看行李箱内部,伸手戳进箱底内衬的破洞,翻查了好一段时间。大师突然贼贼一笑,向我们伸出手来——他的手指上沾黏着一片枯萎褪色的玫瑰花瓣。

警部沉吟不语,接过那片花瓣,将它夹进了记事本里。

大师依然维持那样的姿势,继续调查内衬的里面。当他站起身时,像个魔术师似的在我们面前摊开手掌。

他的手掌心里沾满了无数的砂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