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曲(第2/2页)

不过话说回来,一时的雄心壮志和写书却是两码子事。真要下笔的时候,我才发现写书并不容易,虽然我手上握有写书的材料,但这并不能当新闻报导写。另外困扰我的一点则是,以往经手的案子的手记早已在空袭中付之一炬。因此当天我之所以造访由利大师,首先是想在撰稿之前先获得大师的首肯。再者,我想大师的手边可能还留有当时案件的纪录。

“原来是这么回事。”

听完我的解释之后,大师立即点头说道:

“你不写怎么成!尽管写,不用顾虑我。只要你不过度渲染,忠于案件本身,不要加油添醋乱写一通就行了。”

“是,我会注意的。我希望尽可能原汁原味地下笔。”

“既然要写,你打算写哪一起案件呢?”

“蝴蝶杀人事件——我想试着写下那起案件,不知您认为如何?”

我惶惶然地看着大师沉吟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大师突然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就在我心想这下糟了,弄得大师心里不畅快的时候,大师从柜子里取出鎌仓雕刻(注:木雕漆器的一种。质地可分为桧木、桂木、朴木等,在雕刻之后上漆,打磨后再上一层漆,反复数次后呈现高雅的质感。)的文具盒,回到座位上。

“说到那件事,我说三津木,前一阵子我在整理旧书的时候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东西。你瞧,就是它,你还记得吧?”

大师从文具盒里取出来的是一张从杂志里裁下来的照片,一看到那张照片,我内心不禁感到一阵雀跃。

照片中是一位风度翩翩的青年绅士,身穿一件下摆敞开的长礼服大衣,头戴折叠式大礼帽,丰姿爽朗地在腋下夹了一根拐杖。他的脸上像是被孩子恶作剧似的,以蓝色的色铅笔画上了眼镜和围巾。不消说,我当然记得照片中的人。不,岂止记得,我就算想忘也忘不了。

就是照片中这位玉树临风的青年绅士,为我接下来将写的故事,注入了一股不寻常的气氛与色彩。

“这家伙可精明了。是吧?三津木。这个大滑头。这家伙差点让我跌了个大跟头,如果有需要的话,这张照片你就拿去吧。还有,记得把我差点陷入推理死胡同的来龙去脉给写清楚。”

大师说完后开怀大笑,总算是让我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大师,我真的可以写吗?”

“你就写吧,说到计划性杀人,这无疑是个最佳案例。虽然案中会提到不少我的痛处,不过我还受得了。”

“感谢大师。能够得到大师的首肯,让我更加起劲儿了。不过话说回来,大师,我还有一个难题。”

“什么难题?”棒槌学堂·出品

“这个嘛……,我们不是到很后面的部分才参与这起案件吗?当然从那个部分开始写倒也无妨,但是这么一来,我怕之前的事情会交代得不清不楚。更麻烦的是,因为空袭,我当时的手记都已被烧个精光了……”

大师不待我把话说完,即伸手进文具盒里翻找,取出了一本陈旧的手记。

“三津木,关于这点,我倒是有个好东西。这是原樱女士的经纪人土屋恭三的手记,我当时跟他借来看却忘了还,前一阵子整理书籍的时候就这么从书堆中跑出来了。看过这本手记就能清楚地了解整件事的始末,你如果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干脆一开始的部分就直接引用这本手记如何?你说什么?土屋不会生气的,放心。”

说到这里,我越来越对大师在战时迁至郊外的深谋远虑感到敬佩了。

不消说,我当然也记得这本手记。当时这本手记不知道帮了我们多大的忙,大师就是从土屋流水账似的文字中,发现了解开案件之谜的重要因素。

当天大师和夫人原本邀我吃过晚饭再走,但我婉拒了他们的好意,三点左右就告辞了。

“哎呀,真是的。好久不见,人家还特别用心做饭,想要留你一同用餐呢……。太晚回家会危险?那住下来不就得了嘛。”

年轻的夫人嘟嚷道。然而大师却没有硬将我留下。

“随他吧。三津木说他今晚要开工……,说是要写小说。”

“小说……?”

夫人美丽的双眸熠熠生辉。

“好厉害呀。三津木先生要写什么小说呢?”

“那还用说,三津木写的一定是色情小说啊。”

“哎呀,好死相。三津木先生,你别写那种低级的东西嘛。不如写些具有知性的……,对了,写写侦探小说嘛。”

说到这里,大师和我不禁相视而笑。

当天晚上回到家,我就着从大师那儿借来的照片和手记所写下的,即是各位接下来将过目的这篇故事。不过我对小说的写作方式并不熟悉,这篇故事会被我写成怎么样,目前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但我可以拍胸脯保证,这篇故事绝对精彩绝伦。此外,我会尽可能地保持立场中立,将由利大师解开这起杀人案件的谜团之钥,公平地呈现在各位看倌面前。如果各位是眼尖的读者,将有机会和由利大师一同揪出犯人。

在故事的最初,我决定尊重由利大师的意见,引用女性声乐家原樱女士的经纪人,土屋恭三先生的手记内容。因此以下数章的说书人将不是我三津木俊介,而是土屋恭三先生。另外要补充说明的是,这起事件乃是发生于昭和十二年(一九三七年)秋天。那么,让我们就此揭开蝴蝶杀人事件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