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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二十四日星期四的早上,吉敷搭上了从鸟取车站的一号线月台开出的快车“但马二号”。因为装着躯干的行李箱是在倒数第三节车厢被发现的,所以吉敷便乘坐那一节车厢。不过,因为这列“但马二号”只有四节车厢,所以吉敷等于乘坐在从前面数的第二节车厢里。

他在鸟取车站买了螃蟹寿司便当。那是这一带的名产,任何车站都有卖。上次来时他就吃过这样的便当,觉得很好吃,所以今天又买了。

车厢里乘客不多,他便选了一个靠左边窗户的位置坐下,一边欣赏日本海一边吃便当。列车经过和田山,要进入播但线时,车上的人变多了,吉敷开始觉得有点困。昨天和前天晚上都睡得很少,难怪现在困。于是他歪着身体,把头靠在玻璃窗上,很快就睡着了。

好像睡了很久。吉敷因为感觉到列车停下而睁开眼时,已经十点了,这表示他已经睡了将近两个小时。这一站是明石站,再过四十五分钟,列车就会抵达终点大阪站了。因为刚才的睡姿很不自然,又睡了相当长的时间,所以吉敷不仅觉得脖子不舒服,还觉得有点头痛。

“但马二号”离开明石站后,又在神户和三之宫停车,然后才是大阪车站。

到达大阪车站的时间是十点四十五分。吉敷从“但马二号”下车,一站上月台,刺眼的阳光立刻让他睡眠不足的眼睛感觉很不舒服。天气很好,吉敷带着头痛又疲惫的身体走出列车,站在大阪车站的月台上。他想:接下来要做什么呢?他有点想马上乘车回山阴,可是那样的话,干吗辛辛苦苦地跑这一趟呢?他有点后悔到大阪来。早知一点收获也没有就不必特地跑这一趟了。

当他要走过自己乘坐的从前面数第二节车厢时,他做了一个转身回头的动作。这个动作基本上是无意识的,他并不是回头要看什么,可能只是想驱走疲倦感,所以停下脚步扭动一下的身体,才有了回头看的动作。

可是,这一转身回头让他的精神立刻陷入紧张的状态。他觉得奇怪,慢慢地把随身的行李箱放在地上。他有一种被耍弄的感觉。明明乘坐的是倒数第三节的车厢,后面应该只有两节车厢才对。可是吉敷发现,他刚才乘坐的车厢后面竟然有五节车厢。

“好像纸船把戏[1] 啊! ”吉敷忍不住自言自语。后面的那几节车厢不知何时加上去的,吉敷也因此从乘坐倒数第三节车厢变成乘坐倒数第六节车厢。

后面的那几节车厢是在哪里加挂在“但马二号”上的呢?一定是在某个车站加挂上去的,而那时刚好是自己睡着的时间。有了这个念头后,吉敷睡眠不足的脑袋里立刻冒出找个站员问一问的想法。

就在这时,吉敷觉得好像有一股电流突然通过他的身体。他身体发麻地呆立在原地的同时,感觉到自己好像发现了一个重点。

为什么会是倒数第六节车厢呢?在鸟取车站的时候我明明上的是倒数第三节车厢呀!为什么来到大阪以后却变成倒数第六节车厢?后面的三节车厢一定是在哪一个车站加挂上去的。可是,这是“但马二号”正常的行驶状态吗?还是只有今天才加挂上去的?

那只装着躯干的行李箱是“但马二号”到达大阪车站时在倒数第三节车厢被发现的,所以那个身体在“加挂的车厢”上。

这个发现可以解释昨天早上所做的实验,这表示我发现了新的事实!一定是老天想要告诉我什么事!

吉敷立刻冲向正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的站务员。他一把抓住站务员,问他“但马二号”是不是每次行驶时都会在中途加挂三节车厢。

“是的。”站务员说。他好像有点被吉敷的动作吓着了,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总是加挂三节吗?”

“是的。怎么了吗?”

“在哪里加挂的?”

“姬路站。”

“姬路!”

果然是吉敷睡着的时候。“但马二号”在和田山站停车时,他还是清醒的,可后来就睡着了,直到明石站才醒来。

“‘但马二号’在姬路站和‘美作二号’快车连接,成为七节的列车,然后才朝大阪车站驶来。”站务员说。

“‘美作二号?’”

“是的。”

“‘美作二号’是从哪里开出来的?”

“从津山,七点十三分从津山开出来。”

“津山……”

那么,装着躯干的行李箱是在津山上车的吗?

“不过,说准确一点的话,或许应该说是从新见开出来的。那列车在早上五点三分的时候从新见开出来,在到达津山以前,它是站站都停的慢车,从津山开始,它才是快车‘美作二号’。这一列车从姬新线的一端行驶到另一端。”

“新见?”

那么,是新见吗?

站务员离开后,吉敷坐在月台的长椅子上,翻阅时刻表。

“但马二号”在姬路站的停车时间是十分钟。这么长的时间大概是为了等待从新见开出来的五○三次列车到达。那十分钟正好是吉敷睡得很熟的时候。在列着“但马二号”时刻表的那一页,并没有这么详细的说明,所以吉敷才会一直没有发现这一点。但在姬路线这一页里,很清楚地标示出“美作二号”快车会在姬路与“但马二号”连接,并于十点四十五分抵达大阪。

吉敷打开时刻表最前面的地图,寻找姬新线的新见站,发现那是一个在山里的小车站,在横江的南边,通过伯备线和米子车站相连。至于津山站则是通过因美线连到郡家,然后连到鸟取。

这表示了什么呢?

吉敷的脑子里出现好几种想法。这些想法里让他最害怕的就是一切必须从头开始。也就是说,凶手利用“出云一号”把尸块分散到各个列车的推理有必要从头检讨。

不过他的脑子里另有好几个微小的声音在说:不是那样的,从现在开始,就可以看清楚一切了,今天的发现,是解决问题的关键。吉敷决定听从这些声音,振作起精神。他试着思考,让情绪完全沉淀下来,这样他就可以看清楚了。果然他脑子里的推理细胞飞了起来,让他像拥有了鸟的眼睛一般,可以从高处一览无遗地检视这次的案件。

总之就是这样:凶手利用“出云一号”分散尸体的推测不变,而且杀人嫌疑最重的人仍然是野村操。进行杀人、分尸的人一定是野村操,因为她是最有杀人动机的人。除了她以外,找不到那样怀有杀人动机的人了。至于杀人的现场,不是在“出云一号”,而是“富士号”的个人卧铺包厢里。

因为青木恭子是在“富士号”里被杀害的,所以野村毅才可以不需要携带任何凶器。青木恭子确实曾经搭乘过“富士号”列车,她被看到的时候还是一个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