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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吧,那人能当店长?”

“据说他口才好,主妇们特别喜欢他。”

“呵……他都当上店长啦。看来只要下定决心,人还是可以改头换面的。”

裕也微微一笑。一聊起陈年往事,时间就仿佛凝固了一样,整个人都放松起来。他蜷在座位上,脱了鞋,把脚往仪表板上一架,又点了一根烟。柴田说:“我也要。”裕也就分了他一根。

“裕也,要不咱们去那栋公寓瞧瞧吧。”

他吐出一口烟雾,如此提议。

“行啊。”

“不过那房子破破烂烂的,说不定已经拆了。”“应该不至于吧。”

“四年过去了,谁知道呢。”

“有四年那么久吗?”

“有啊有啊。我记得很清楚,是第一个孩子出生的时候搬的家。”

“哦,那都是四年前的事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一眨眼,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开上国道后,皇冠驶向柴田原来的住处。裕也并不反对他的提议,反正也没有其他事情可做。

除雪车已经清扫过了,国道的路况还算顺畅。路口停着警车监视往来的车辆,防止发生车祸。柴田十分镇定地从警车跟前开过。裕也也很冷静。不,应该说他的脑子压根儿没转动。

十五分钟后,车开到了柴田当年住过的公寓门口。

“房子还在,”柴田吸了吸鼻涕,坐在车里仰望着公寓楼说,“我去瞧瞧。”

“啊,你要下车吗?”

“你就别下来了,我自己去看看。”

柴田走下车,弓着背冒雪朝公寓走去。裕也本以为他会爬屋外的紧急逃生梯上楼,但他没走那么远,只是探头看了看公寓门口的邮箱,三分钟左右就回来了。“喂,那个女公关还住这儿呢。”他一边用空调吹出的热风暖手一边说道。

“真的假的?”

“信箱上的名字都没改。”

“唉,我心里还挺不是滋味的。”

“可不是嘛,一看就觉得她过得不好。”

“她年纪不小了,在梦野这种地方当女公关也没前途。”

“在乡下地方卖笑,还能有什么盼头。”

皇冠再次发动。沿途看见孩子们在农田中打雪仗。这么大的雪好几年才能有一场,孩子们当然要抓紧机会好好玩一玩了。

柴田开口了:“那就去打弹子球吧。”

“嗯。”

“去‘摩纳哥’吧。那边好像刚进了新机器。”

“好啊。”

天空仿佛刷了一层厚重的油漆,白得极不自然。山的棱线也分外模糊,完全没有天气转好的迹象。电台播放着演歌。负责开车的柴田也哼起了小曲。

弹子球店的生意果然不好。裕也坐在机器跟前,却没有心思看弹子球的走势。他沐浴着震耳欲聋的电子音,呆呆地望着操作盘。柴田在他隔壁打了一阵子,输掉几千块后说:“我换台机器试试。”然后就走开了。

裕也选的机器不错,能时不时中一次彩。他只在最开始投了三千块,弹子球却一直都没用完,刚好是一个大筐的量,就是有时多些,有时少些。这样的机器用来消磨时间倒是正合适。

“哟,这不是裕也吗?”父亲的同事走过来问,“你爸今天出车吗?”

“不知道啊,大概在家里躺着。”

“听说你最近赚了不少?”

“谁跟您说的?”

“你爸啊,他说‘实在不行,就让小儿子养我’。”

“开什么玩笑……”裕也蹙起眉头。

“哎呀,他就是想炫耀炫耀自己的好儿子。”大叔往裕也身边一坐,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年头,梦野有几个人能混成你这样。那些巴西的临时工都被解雇了,工作日的大白天都能看到他们在梦城瞎晃悠。等哪天他们结成帮派,日本人都不敢上街了。据说,那个女高中生也是被巴西人抓走的。”

“哦……”裕也随口敷衍着。

“这世道真不太平啊。”

“可不是嘛。”

“大伙儿都不敢出门了,搞得我们也没生意做。你爸跟你说过吗?我们有时候一天都拉不到一万块。房贷还没还清,真要命。”

“这样啊……”

“唉,怎么把日子过成这样了呢?没想到一把年纪了还要为生活奔波。我怎么就活成人生输家了……”

大叔嘟囔着走开了。看着他的背影,裕也心中竟涌出几分羡慕之情。为生活操心算哪门子的烦恼?他的师兄可是杀人犯,尸体还躺在后备厢里呢。一想到柴田的下场,裕也便心如刀割。他自己恐怕也无法全身而退。

公司那边要怎么办?裕也边打弹子球边琢磨。社长龟山都死了,公司肯定得解散,因为没有能继承他衣钵的人才。这就意味着要失业了。他不禁叹了口气。

要是能买台时光机回到过去该多好。只要能拯救这位要好的师兄,他甘愿交出全部财产。

这时,裕也突然想到:柴田上哪儿去了?他立刻停手,在店里找了一圈,发现柴田正坐在最靠里的通道,边喝罐装咖啡边打弹子球,眼神空洞,面色惨白。机器闪烁的灯光将他的皮肤染成红一块黄一块的。他肯定没开手机,也不准备联系妻子,只想用弹子球消磨时间。

裕也不忍心上前搭话,只能走回自己那台机器。一看手表,才下午一点。今天到底会怎样收场?除了叹息,他也别无所能。

他们玩到下午两点才出来。柴田输了三万多,就没有继续打下去,他提议说:“喂,去吃个味噌拉面吧?”于是两人进了弹子球店隔壁的连锁拉面馆。

柴田问:“你最后赢了多少?”

“一万多吧。”

“你平时都不怎么打,赢得倒不少。”

“碰巧了。我都不知道那台机器叫啥。”

“那这顿就你请了。”

“那是当然,你还跟我客气。”

柴田还点了一份煎饺,大口吃了起来。裕也没有食欲,费了好一番工夫才把拉面送进肚里。无所事事的店员在角落里抽着烟,转头望向收银台,只见店长正在跟部下发牢骚:“今天这货是怎么进的,总部又要说我了!”

离开拉面馆,两人上了车。裕也没有问柴田接下来要去哪儿,因为他们原本就没有地方可去。

“你还记得上高中那会儿,我们在车站跟南高的人打群架吗?”柴田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当然记得,我还被打断了一颗门牙。”

“我眼看着你冲向了那个挥着警棍的家伙。”

“我当时都打得眼红了,根本没注意什么警棍。”

“不过那也是你的成名之战。打那时起,大家都知道商业高中的高二有个叫加藤裕也的了。”

“哪有那么夸张啊……”一旁的裕也苦笑着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