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慧安里(第3/5页)

原来这人就是房东。

“我们在查一宗杀人案,可能跟这里的人有关。”梁建道。

男人被吓了一跳。

“杀人案?!”

“你这个房客叫什么名字?”

“她姓朱,她叫朱玉荷。玉器的玉,荷花的荷。合同上是这么写的。我们是一年的租约,她付了九个月的房租,等我来收那最后三个月的房租时,她就一拖再拖,后来干脆就拍拍屁股走人了。”房东气哼哼地说。

“你是怎么认识她的?”梁建又问。

“我在报上登了出租启事,她就找上门来了。她说她要开一家堂子,那没什么稀奇,这里都是干这个的,要不然,房租也不会开那么高。我说了房租之后,她二话没说就同意了。我原本以为是个大方的主,谁知道,唉!”男人长叹了一声。

“那她长什么样?”

“模样不错,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烫着卷发,穿着紫红色旗袍,头上还戴着一顶小帽子,帽子上的网纱遮住了半个脸,我猜啊,她是谁家的小妾,老头子死了,手里呢,有点钱,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所以就出来自谋生路了……这弄堂里的阿姐,有好几个都是这样的情况……噢,对了,这女人的左边眉毛下面还有一颗痣。”

男人说话时,唐震云已经踏进了25号的天井。

这里跟前面几户人家的格局几乎一模一样,底楼是客堂和天井,楼上是姑娘的闺房。只不过,这里的客堂要显得粗陋很多,几乎没什么像样的家具和摆设,窗帘也是旧的,屋子中间冷清清地摆着一张木头圆桌,桌上放着一个花瓶,花瓶里的蔷薇花已经枯萎。这是不是说明主人已经离开好几天了?

屋子里还飘着一股淡淡的说不上来的气味。

梁建也跟着房东一起慢悠悠走了进来。

“我听说她不常来啊,人家都说这里没人住。”梁建道。

“我也听说了,这也难怪,你进去看过就知道了,她没个做生意的样子,我租给她的时候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连个窗帘也不知道换换,”男人提起这个房客,就一脸的不满意。

“你见过这里头的姑娘吗?”

男人摇头,“我就见过那个朱玉荷,喏,门口那个灯,还是她找我帮忙,请人装上去的。”

“但人家的灯罩上都写着当红姑娘的名字,可这个灯……”梁建道。

“她说她准备好再写上去。可我看啊,她手里压根就没什么姑娘……”男人又直摇头,“怨不得这弄堂里的人都在背后看她的笑话。”

梁建在客堂里转了一圈,“这里里外外你都看过了吗?”

“我没细看,我也是刚到不久,只发现人没了。我刚刚想去弄堂里问问,你们就来了。”

“我上楼去看看。”唐震云跟梁建打了声招呼,就兀自上了楼。

二楼有两个房间,一大一小,都放着床,看起来,两张床上都睡过人,因为床单上都有清晰的人形。他估算了一下人形的长度,大约都是160厘米。两个人差不多高,也可能是同一个人,他想。

两个房间的布置颇为不同,大的那间是中式布置,中式木床,丝缎被褥,绣花枕巾,中式木床,中式案几。另一间略小一点的房间则是西式布置,一张宽敞的大床,洋气的木头家具和梳妆台,床边的墙上还挂着张女明星的照片。而更令他惊异的是,房间里居然有个书架,书架上还放着几本中学课本。唐震云虽然从未光顾过妓女的房间,但他知道,在妓院里是不太可能出现中学课本这样的东西的。

这是谁的?朱玉荷的?还是那个被她带回来的女孩的?那个女孩又是谁?

他带着满腹疑问,打开了西式房间的衣柜门,正如房东所说,衣柜是空的。看来确实有人收拾了衣服离开了。他又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中学课本随便翻了几页,他的目光很快就被其中一页留白处的钢笔字所吸引:朱雀堂,朱雀堂,朱雀堂。

书的主人连续写了三遍“朱雀堂”,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唐震云决定把每一本课本都翻一遍。最后,他在其中一本英语课本的扉页上发现一个英文名字:Rose。而在另一本国文课本里找到了一所中学的名字,文景女中。看起来,这个文景女中的Rose曾经来过这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课本会留在这里。她会不会就是断手的主人?

他听见脚步声,知道梁建也上了楼。

“你发现了什么?”果然,梁建的头从门口探了进来。

唐震云把Rose的课本递给了他。

梁建看了一眼,又放下。

“文景中学离这里不远,也就三站路的距离。没准她来过这里。”说完,他走进了盥洗室,那里有个时髦的浴缸,看起来还是新的,唐震云刚刚已经粗略检查过了。

梁建进去了一会儿就走出来了,唐震云看见他走到楼梯口,拿起了挂在墙上的电话机。

“喂,小陈吗?马上带两个人过来,顺便把法医也一起带来,这里有点东西让他看看。”梁建说完就挂上了电话。

“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唐震云问他。

“浴缸里有一颗牙。”

唐震云一惊,连忙奔进浴缸,果然看见在浴缸塞子的旁边,有一颗小小的牙齿,但一看就知道是人的牙齿,刚刚怎么没看见,他猜想可能是塞子挡住了他的视线。难道凶手在这里分了尸?否则该怎么解释这颗牙齿的存在?

他走出盥洗室,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梁建,却发现他已经不在了。

这时,有人在楼上叫他。

“小唐。”

他快步登上楼梯,却发现梁建面色不对。

“怎么啦?”他忙问。

梁建指指壁橱。

唐震云走过去打开壁橱,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那里面坐着一个女人,确切点说,那是一个女人的尸体。她光着身子,光着头,整个身体蜷缩成一团。唐震云很快发现,她只有一只手。

“她就是手的主人。”他自言自语。

“我想知道她的头发到哪儿去了,她怎么会是光头?……”梁建的脸色阴沉地说。

在接下来的半小时,唐震云和梁建又把25号整栋楼里里外外全部检查了一遍。结果,他们在底楼厕所旁边,发现一个地洞,在那里有三具腐烂的女尸,跟他们之前发现的一模一样,那三具女尸都是光头。坑里还存放了一公斤左右的印度香料。唐震云想,怪不得这屋子里的味道这么奇怪。

“妈的……”梁建低头看着藏尸坑的女尸,身子摇晃了一下,看起来好像要中风了。

“你怎么了?”

梁建推开他,快步走到天井,长舒了一口气。

“你知道吗?一年前,我们也曾经从黄浦江里捞上来两具尸体,跟今天的情形差不多,都是女人被扒了衣服,剃光了头……所不同的是,那两个是五六十岁的老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