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骗子被骗(第2/3页)

要包扎伤口了,福尔摩斯医生准备注射药剂。

“你在撒谎!”警官怒斥道。

“我说的完全是实话!他是已经死了……当我到那里时……他不是我杀的,”他的头稍微抬起了一点儿,脖子上青筋凸现,“可我现在知道是谁——干的。我知道是谁——干的——”

“你知道?”警官叫道,“你怎么知道的?是谁?说出来吧,好汉!”

屋子里充满着死一般的宁静,好像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止了,时间也不再流动,众人仿佛置身于外层空间那无边的黑暗中。

马克·泽维尔费了很大的劲——他的确作出了超人的努力——看他用力的样子真是难受。他的左胳膊由于支撑着身体而紧绷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变得更红、更炽热、更疯狂。

福尔摩斯医生抓住泽维尔赤裸的左臂找注射点。

“我——”他努力的结果是只说出这一个字。白脸转灰,一团血污从双唇间涌出来,他再次失去了知觉。

针头同时扎进皮下。

这时才有人出声地喘息或挪动。警官费力地站直身体,用手绢擦擦汗湿的面颊。

“死了么?”埃勒里说着舔了舔嘴唇。

“没有。”福尔摩斯也站起来,俯视着那个一动也不动的身体,“只是昏过去了。我给他注射了镇静剂。只是让他放松肌肉,安静下来。”

“情况严重吗?”警官问。

“有危险。应该说他还有希望。这要看他的生命力有多强。子弹在他的右肺上——”

“你能让他醒过来吗?”埃勒里着急地问。

“为了查问案情?”医生抬起眉毛,“我亲爱的朋友,那可能会要了他的命。像我刚才说过的,现在的希望全寄托在他自己的生命力上。而我得说,他的状况不妙,尽管我还没有做进一步的身体检查。他得好一会儿沉睡不醒,你知道,药力不小。就是醒过来,也不会多有精神的,就是这样!”他耸耸肩,转身对福里斯特小姐说话时表情变得柔和了,“谢谢你——安。你帮了很大的忙……现在,先生们,请帮我把他抬到楼上去,要非常轻。我们不希望再有内出血。”

四个男人——史密斯呆呆地站在角落里——抬起那个软沓沓的身体上楼,送到最西头那间能看到车道的卧室。

其他人都挤作一团跟在后面,好像这样才安全,谁也不想单独待着。泽维尔夫人神情恍惚,但目光中一直有惊恐的成分。

男人们把他的衣服脱下来,轻手轻脚地把他安顿在床上。泽维尔的呼吸声沉重起来,但身体仍然一动也不动,眼睛紧闭。

警官打开门。“都进来,别出声。我有话要说,我想让你们大家都听到。”

大家机械地照做,每个人的目光都被床上的那个静物所吸引。床头柜上开着一盏台灯,照亮了泽维尔的左颊和左半边的轮廓。

“我们似乎又一次失误了,”警官平心静气地说,“现在我还不敢肯定,眼下还无法把思路理清,判定马克·泽维尔是不是在撒谎。我也见过有人在死前三秒钟仍在撒谎。现在还无法肯定一个人在知道自己要死时就一定会说真话。同时,他说的话中也有值得注意的地方。如果他只是陷害泽维尔夫人,而并没有杀泽维尔医生,那么在这所房子里仍然有一个凶手正逍遥法外。而我要告诉你们,”他的眼睛闪闪发亮,“下次可不会再出错了!”

他们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埃勒里急切地问:“你认为他还能恢复知觉吗,医生?”

“有可能,”福尔摩斯医生小声说,“等到镇静剂的药效一过,他可能突然醒过来。”他耸耸肩,“也可能醒不了。有多种情况,包括死亡。几小时后也有可能大出血,也有可能不死不活地拖着,伤口感染——尽管我已经对伤口进行了消毒和抗感染处理——或死于并发症。”

“真是好消息,”埃勒里语含讥讽,“也就是说,他还有希望,呃?而我感兴趣的是他可能苏醒这一事实。到时候——”他意味深长地停下来,环视众人。

“他会说出来的。”双胞胎突然叫道,但随即像是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躲到他们母亲的背后。

“是的,小家伙,他会说出来的。一个最令人振奋的前景。所以我想,爸,我们最好还是做到万无一失。”

“我也正这么想,”警官严肃地说,“我们得轮流守着他——你和我。还有,”他犹豫了一下,“没有了,就我们俩。”他转过脸,面对福尔摩斯医生,“我值头一班,医生,到凌晨两点,然后是奎因先生接替我,直到天亮。如果我们需要你——”

“一有恢复知觉的迹象,”福尔摩斯医生坚定地说,“立刻通知我。请记住,立刻!每一秒钟都很要紧。我的房间在走廊的另一头,你们知道,就在你们隔壁。而此刻,你们真的没有什么可为他做的了。”

“除了保护他残留的这口气。”

“我们会通知你的,”埃勒里说。他看了看其他人,又补充道,“为了想采取极端手段的人着想,我得在这里提一句,今夜在床边值班的人将配备把可怜的泽维尔撂倒的那件武器……就这些。”

当屋里只剩下他们父子俩和那个没有知觉的人时,空气里有了一种奇怪的压抑感。警官在一把舒适的卧室椅里坐下,松开领口,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埃勒里则在一扇窗旁拼命地抽烟。

“看吧,”他终于开口了,“这真是一团糟。”警官嘟囔了一声。

“真是人老枪法刁,”埃勒里嘲讽地接着说,“可怜的家伙!”

“你这是什么意思?”警官不安地问道。

“你那飞快地、不假思索地举枪就射的癖好,尊敬的阁下,真的毫无必要。你知道,他跑不掉的。”

警官愈发不安起来。“嗯,”他嘀咕道,“也许不必要,可一个涉嫌谋杀的人拔腿就跑,你让当警察的怎么想?这不等于认罪了吗,而且我还警告了他,然后才随便开了一枪——”

“噢,你可真行,”埃勒里干巴巴地说,“岁月并没有磨损你的视力和枪法。可这毕竟是干了一件鲁莽的、没把握的事。”

“是啊,也许是这样!”警官恼火地叫道,脸涨得通红,“你犯的错也不亚于我。你让我相信——”

“噢,天哪,爸,对不起,”埃勒里痛悔地说。老先生不好再发作,坐了回去,“你说得很对。实际上,我犯的错误更大。我假设——我这倒霉的过于自信——因为有人陷害泽维尔夫人杀了她的丈夫,那么这个人就是凶手。现在回头看,这纯属没有把握的推测。是的,这很牵强,逻辑上再无懈可击也代替不了无情的事实。”